虞欢睡得极不安稳,这三两日老是如此,反反复复,每当做梦就能瞧见血肉模糊的裴安冲她展怀唤她卿卿。
是一个赛过一个叫人潸然泪下的噩梦。
她倚靠在床头,春絮推门进来,给她奉了热茶,伸手擦她额头温热的汗:“是不是今日太热了小姐?”
“要不奴婢替您摇着蒲扇,您且安睡吧?”
虞欢喝了口热茶稍稍镇静了些,摇了摇头,“无事。”
低下思量半晌又抬头问了句:“边境可有信传来。”
春絮了然,咬了咬唇道:“有的,今儿一早,逼退了匈奴。”
虞欢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安心了些,却再也睡不着,所幸起来打了灯盏绣些婚宴上用的小样。
沈焕然这两日碍着规矩是没法子来虞府的,却也曾经偷偷叫彼此的丫鬟相互传信,字里行间皆是欢快的愉悦。
她想到了前世,她贵为太子妃,却为太子所不喜,她骄傲,信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良言,太子殿下却有侧妃两位,欢好女子无数。
她没法忍受,索性自个儿同太子挑明了说,入了东宫最偏远的院子。后来裴元朗揭竿而起,太子终究没能做成皇帝,沈焕然自缢在她那处小院里。
裴元朗还同她感叹过,沈焕然当真是个烈性女子。
她闭了闭眼,却猝不及防觉察手上有些刺痛,原是针扎破了,血珠浮在肌肤上,落在红喜扇上头。
这夜还有些长,虞欢绣完了一面红扇才见破晓,她出了院子去小厨房熬粥,这些日子事多,她倒也许久未陪着祖母说话了。
粥熬好的时候正够了时辰,虞欢就这露水和天光去了百善堂,老人家年纪大了,因此起得早,虞欢去的时候她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
“卿卿怎么来的这样早?”
“小孩子家的应当睡久些,长得高挑。”
虞欢眯了眯眼笑,把装着粥的汤盅摆在茶几上,拿了剪子修枝叶。
“今日正好起的早些,有些日子没陪着祖母了。”
老夫人的手顿了顿,抬眼打量她,她不笑时候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从前的锋芒,可见她时时都在笑,就只是个年逾古稀的慈眉善目老人罢了。
虞欢心里突然有些酸涩,这样好的祖母,前世是被李氏害死的。
在八十大寿那日,李氏给祖母准备了一桌子面食,年纪大的人消化不好,最忌讳的就是积食。
在那日,满堂宾客面前,祖母是被李氏一杯浓油茶送走的。
虞欢却在暗杀异国王子,在林子里苦守了一夜,连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李氏,裴元朗通通得死!
“是啊,卿卿大了。”老夫人叹了口气,眼里莫名有些泪花闪动:“祖母也盼着你找个好人家成婚,也算了了南安和我一桩心事儿了。”
虞欢眉角抽了抽,一时之间不知该怎样回答,倒是老夫人跟前的丫鬟机灵大约也是侍奉久了,知道老夫人的脾气。
笑着凑过道:“我瞧您也就是嘴上说说,我们大小姐这样贴心,您怎么舍得嫁了?”
老夫人作势啐她,“你倒是个没大没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