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把与云行冷贵眉眼十分不相衬的旧蒲扇,褚骄阳讪讪的屈起腿,下了矮榻。
云行也随着褚骄阳起了身,来到桌前,将烛火点燃。
门外,驿站的小官见房内灯火亮了起来,隔着门低声禀报道:
“褚使,顾使派人前来传话了。”
系好衣领的扣子,褚骄阳刚要回身取佩剑,不想云行的手已经落在她的腰上。
低眉看着云行纤长的手指,熟练的将望舒剑挂到她腰间,褚骄阳眼中闪过浓郁不化的酸楚。
曾经,她的兄长,在她第一次上战场时,用他布满厚茧的六指大手,亲自为她穿军服,披铠甲,挂佩剑,递凤阳枪。
目光坚定得对她说:“去吧,为自己挣一个不必受制于人的机会,兄长等骄骄的凯旋。”
“虽不能出封州,但阿骄不必因此,而觉得自己需受制于人。”
云行温和的话语,引得褚骄阳喉咙发紧,一边缓着喉咙的紧涩,一边想着怎么阻止云行和自己去。
不想云行打开房门,和她说道:“去吧。”
轻嗯了声,褚骄阳把顾青安的腰牌留下,随着小官下了楼。
来接她的人,正是先前同顾青安前来盘查的副使,李齐志。
简单听闻李齐志的汇报,褚骄阳一路快马加鞭到了青州军营。
还未入大门,顾青安就迎了过来。
想来,是早就在营门处等着了。
与顾青安简单的客套了一句,褚骄阳直奔主题,“顾使借我一队兵即可。”
“永安巷地形复杂,多沟壑暗渠,我与褚使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先前顾青安回到军中,就安排人将醉红楼悄无声息的控制了起来,亲自审问了楚娘后,才得知,邵漳此时正栖身在楚娘早年永安巷的旧宅中。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褚骄阳懂,所以对于顾青安要与她同去的安排,自然不多做言语。
褚骄阳与顾青安行至永安巷附近时,天已微亮。
顾青安命李齐志带人,跟随褚骄阳,他自己则从南侧进入。
而后,他又询问了褚骄阳,在安排上可有要补充的。
褚骄阳不咸不淡的应了句没有。
百十号人在这儿,两州团练使也在这儿,还能让邵漳再次逃脱,那她和顾青安,都自请卸任好了。
李齐志飞快的扫了眼褚骄阳,朝旗兵打了手势,“永安巷年久失修,稍有不慎,便会踏进暗渠,还请褚使跟紧下官。”
褚骄阳回道:“有劳李副使。”
顾青安眼珠微动,并未言语,直接带着人贴着永安巷矮墙根儿,往南碎步疾行。
褚骄阳则随着李齐志左挪右移的脚步,避开一块块松动的青石砖,往永安巷内走去。
行至永安巷深处,也是最低洼的路段,缺角断裂的青石砖已经被涌着恶臭的污水淹没。
“永安巷排水道堵了,如今下水倒灌,这水中尽是污秽之物,褚使还是莫要趟水了,有顾使在,人跑不掉的。”
李齐志用银枪指着眼前布满灰色泡沫的浑水说道。
褚骄阳走到李齐志身侧,曲指弹了一下他手中的银枪,“李副使这枪尚算不错,只是嫩了些,想必从未见识过真正的血淹尸山,蹋肉成泥吧。”
李齐志原本听褚骄阳夸赞他的银枪,面上不自觉的显露出一分骄傲,可当听到后面的话,不由得喉结滚动,双手暴筋。
他一直不解,作为败军褚胜阳之妹的褚骄阳,何德何能可以成为北境戍边重地的封州团练使。
今日才算真相大白,原来是依仗夫家的门楣。
就这么一个靠裙带关系爬到他头上的女人,此时竟还敲打起他来,这让李齐志更是心生不满。
“李副使若想不明白,可在此等本使。”褚骄阳把军服衣摆掖入腰间,没有丝毫迟疑,抬脚趟水,朝楚娘的老宅走去。
李齐志压下心中的不满,提步跟上褚骄阳。
见褚骄阳轻车熟路的绕过永安巷弯弯绕绕的岔路,带着众人来到楚娘旧宅外时,李齐志与青州军无不疑惑的看着她。
扫了眼众人的神情,褚骄阳直接闪身将进门的路,给让了出来。
大魏北境封、青、燕三州与失土幽州、宁古州的地图,早已死死的刻在了她的脑中。
只是,并没有和这些人解释的必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