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上的小小泥烟囱,正轻飘飘地冒着白气,被风吹得斜散,一路通下去的暖和气将浴房烘得热乎乎的,直叫人骨头都发懒。
浴房的高处开了小小的窗,朦胧地透进来些氤氲的光影,似乎也被水汽蒸腾得带上了潮湿的痕迹,日光有些曲折地爬上了浴房中间高高的木桶。
被水雾浸得有些沉的乌发,摇摇地垂在玄色衣裳的肩膀后,十六被抱在怀中,李玄慈小心地将她放进蒸腾着热气的浴桶当中。
这个浴桶极大,里面盛着赤乌色的**,表面浮着一层被碾细了的药材,连飘起的水雾似乎都带上了些颜色,扑面而来一股子辛辣之气,直冲上脑门,叫人发汗。
刚刚入了水,十六便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浑身都在颤着,将水都带得起了波澜,眉头紧紧皱起,仿佛要醒来,却又挣扎着被困在意识的迷雾当中,身体无意识地抽搐起来,几乎要挣脱他的臂弯。
李玄慈连忙将她捞了起来,用浴巾裹好,面上的冷煞之气几乎要压不住。他把十六抱到一旁的榻上盖好,便转身迈出浴房,冲人撒气去了。
院子里,正躺在凉棚下嗑瓜子的何冲,熟练地往外吐着瓜子皮,旁边的金展正就着日光记账,不时向他投去十分鄙夷的目光。
瞧着李玄慈朝这边走过来,眉头沉得似要杀人,何冲二郎腿也不跷了,有些惊异地站了起来,问他出了什么事。
待知道是十六入水后的异常后,何冲明显放松下来,劝道:“修复经络,哪里是那么好受的?那是要催着受损了的经络一点点长回去,自然会痛痒难当,所以我才说要好好看牢她,一定得泡足时辰。”
最后还悄悄地叹了一句:“那么贵的药呢。”
听到这里,背后的金展忍不住低下头露出个心痛的表情。是啊,那么贵的药呢,全撺掇着他们王府出了,不仅身上的钱全花光了,王爷还让暗卫私底下去京城的兑店桩子取了一大笔钱。
不仅是贵,这些药材还相当罕见,连王府暗面下的办法都全用上了,又填进去不少银钱疏散关系。
这个月的账面,他连看一眼都觉得心尖子疼,便可知道这些药有多贵了,简直是让金展怀疑这对师徒是不是私底下给药店放过利钱,靠着这次大捞一笔。
可谁叫王爷乐意?
听完这解释,李玄慈半刻没留,转身进了浴房,剩下两人面面相觑。何冲呆呆地吐了个还留在嘴里、刚被吓得差点吞进去的瓜子皮,又坐下跷起了二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