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万里西行录
该出发了!周举勒马而立,远眺著天边起伏的雪山,晨光洒在雪峰之上,映出一片冷冽的银白。他深吸一口气,西域乾燥的风夹杂著沙尘灌入鼻腔,带著几分粗蠣的刺痛。
“启程。”
身后十二名汉军精锐齐刷刷地翻身上马,铁甲在阳光下泛著寒光,两名通译低声交谈著,不时指向西方,似在確认路线,三名工匠则仔细检查著马背上的行囊一一笔墨、纸张、罗盘、乾粮,每一样都关乎此行的成败。
乌孙嚮导们早已习惯了汉人的严谨,只是沉默地整理著韁绳。他们的首领,一个满脸风霜的老者,走到周举身旁,用生硬的汉话说道:“使者,再往前,就是康居的地界了。那里的风沙比乌孙更烈,人比狼更狡猾。”
周举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符,上面刻著“大汉西域通使”六个篆字。这是朝廷特赐的凭证,也是他们此行的倚仗。
“无妨,大汉的使者,从不畏惧豺狼。”
狂风呼啸,捲起漫天黄沙,天地间一片混沌。周举伏在马背上,用麻布紧紧裹住口鼻,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砂砾拍打在脸上,如同无数细小的刀锋。
“使者!前面就是康居人的哨站!”乌孙嚮导扯著嗓子喊道,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
周举眯起眼,透过沙幕,隱约看到远处一片模糊的绿洲轮廓。那是荒漠中唯一的生机,也是康居人把守的要塞。
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从怀中掏出一卷丝绸,这是临行前天子特意准备的“礼物”一一多匹绣著金线的蜀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果然,当他们靠近哨站时,守关的康居將领一眼就盯上了那匹汉锦。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汉使远来,所为何事”將领故作威严,但目光始终没离开那匹丝绸。
周举拱手一礼,笑容谦和:“大汉欲与康居通商,特遣我等先行探路。若將军行个方便,日后必有厚报。”
那將领听完了翻译,又盯著丝绸看了半响,终於咧嘴一笑:“好说,好说!汉使远道而来,自然要好好招待!”
当夜,康居哨站內,周举坐在油灯下,提笔蘸墨,在纸上缓缓书写,这是天子的交代,每天都要做笔记,这是大汉了解域外的途径。
康居之地,广荒芜,城郭简陋,多以土石垒砌。其民善骑射,性情彪悍,商队往来频繁,然多狡诈重利。绿洲稀少,唯沿河处可耕,產麦、葡萄。其兵甲粗劣,然马匹矫健,堪为劲敌-—
写罢,他轻轻吹乾墨跡,將纸卷收入行囊。窗外传来康居士兵的喧闹声,夹杂著酒气和粗鄙的笑骂。
周举眉头微皱。这些康居人看似热情,实则暗藏戒心。白日里那將领虽收下了汉锦,却派了人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使者,康居人不可信。”一名汉军侍卫低声提醒。
周举点点头:“无妨,我们明日一早就走。此地不宜久留。”
翌日清晨,周举一行人早早启程,康居將领假意挽留,实则巴不得他们快些离开。周举也不点破,只是拱手告辞。
然而,就在他们即將离开哨站时,一名康居士兵突然拦住了去路,“汉使留步!”那士兵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我们將军说了,汉人的东西,可不能白拿。”
周举眯起眼,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那士兵见状,连忙摆手:“別误会!我们將军只是想问问,汉使此行,究竟要去何处”
周举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西域广,我等奉朝廷之命,四处走走看看罢了。”
士兵狐疑地打量著他,最终地让开了路,周举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哨站,身后,
康居士兵的目光如影隨形。
离开康居哨站后,周举一行人加快了速度,
“使者,康居人恐怕没安好心。”一名汉军侍卫低声道。
周举点头:“他们是在试探我们的自的。”
他望向远方,荒漠的尽头,隱约可见连绵的山脉,据说那里,是大月氏的领地:“继续前进务必在天黑前抵达下一处绿洲。”
大月氏蓝氏城外三十里,连绵的白色帐篷如同云海般铺展在草原上。大月氏王丘就却的金帐聂立在最高处,帐顶的金狼图腾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周举勒住韁绳,眯起眼晴打量著这座游牧民族的王庭。他注意到营地外围的哨兵比寻常多了一倍,每个箭楼上都站著持弓的武土。
“看来我们的到来,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周举低声对身旁的通译说道。通译张骏自称是张騫的后人,也不知道真假,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的胡语比汉语说得还要流利:“使者,大月氏人最重礼节,待会覲见时——.“
“我明白。“周举整了整衣冠,汉使的絳色官服在风中猎猎作响。十二名汉军精锐在他身后列成两排,手中的环首刀在鞘中微微颤动。
金帐前的侍卫长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用长矛拦住去路:“汉使止步!王只准你一人入內。“
周举嘴角微扬,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侍卫长:“这是上好的蜀锦,还请行个方便。“侍卫长捏了捏锦囊,冷哼一声侧身让开,却仍拦住了其他隨从。
金帐內瀰漫著浓郁的麝香与羊脂的气味。丘就却高坐在铺著白虎皮的鎏金王座上,左右各站著四位部落首领。周举注意到,这些首领的站位颇有讲究一一左边四人衣著华贵,右边四人则朴素许多。
“汉使周举,拜见大月氏王。“周举行了一个標准的汉礼,腰间的玉佩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丘就却摩著手中的金杯,鹰集般的自光在周举身上来回扫视:“你们汉人刚屠了龟兹,现在又来我大月氏,莫非想连我们也归化了“他的汉话带著浓重的口音,却字字如刀。
帐內顿时一片譁然。右边的一位首领猛地抽出佩刀:“王!汉人狡诈,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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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丘就却一声暴喝,那首领立即若寒蝉。周举心中一动,看来大月氏內部果然如情报所说,已经分裂成两派。
“大王明鑑。“周举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卷书卷,“这是大汉天子亲笔所书的通商文书,
龟兹之事,实乃其王首鼠两端,背盟在先。“
他故意將书卷递给左边最年长的首领,“大汉所求,不过是商路通畅。若大王允准,大汉之丝绸、瓷器、茶叶,皆可优先供给大月氏。“
“汉人的火器可能出售”
“火器乃朝廷严格监管之物,恕难做到!”
丘就却眯起眼晴,他当然知道汉人的商品意味著什么一一去年一匹蜀锦在粟特人那里换了一匹骏马。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周举递文书的动作,这个汉使显然已经看出了他们內部的派系之分。
“留下你们的货物,本王准你们过境。“丘就却突然说道,金杯在案几上重重一顿,“不过—“他指了指周举腰间的玉佩,“这个也要留下。“
周举心中一漂。这玉佩是临行前太尉所赐,刻有“汉使通西域“五个篆字。但他面上不显,反而含笑解下玉佩:“大王好眼力,此物乃和田美玉所制,愿赠予大王以示友好。“
离开金帐时,周举的后背已经湿透。当夜,他在驛帐中借著羊油灯的微光写道:
《大月氏国志》“大月氏兵强马壮,控弦之士不下十万。王庭奢华,金帐器物多来自安息。然內部分裂明显,左贤王部亲汉,右贤王部主战。其王丘就却多疑善变,今日索要玉佩,实为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