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姝犹豫了片刻,终於將玉佩拿了过去,妥帖地藏到自己的怀中。
“大兄,定要好好回来。”林静姝按了按自己怀中的玉佩,认真道。
“放心,我定会回来的,待边塞之事了了,便带你回长安。”樊千秋这句话说得是模稜两可,
但听者已经记在了心中。
“我等大兄回来。”林静姝说完又点点头。
“...”相隔不过两步的二人一时再无言,四目相对,暖昧的气氛自然而然地在堂中散开了,
好在桑弘羊跑到了门边。
“使君!”桑弘羊的喊声打破了此间凝滯的气氛,樊林二人一时都有一些慌张,林静姝行了一个礼,忙仓皇地离开了。
“使君,是下官眼拙了。”桑弘羊笑呵呵地行礼请罪。
“咳咳,无碍的。”樊千秋摆了摆手,便转身走向了上首位,顺带把那带著体温的玉佩放入了领中,便又是一阵悸动,
“使君,依下官所见,林娘子是佳人,倒不如——”桑弘羊笑著还想要进言,在这几个月里,
他们没少撮合这件事啊。
“罢了,你莫要忘了,本官曾说过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樊千秋重新在坐榻上落座了,
心思亦渐渐恢復了平静。
“那亦只是笑谈而已,若大汉官民人人都像使君这样不成家,何人去打匈奴”桑弘羊又道。
“桑弘羊啊,百官公卿常说本官善辩,你倒是比我更善辩。”樊千秋指著桑弘羊半真半假道。
“使君谬讚。”桑弘羊忙行礼称谢道。
“此事,以后再议吧,本官找你来此,有要事相商。”樊千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桑弘羊立刻正色坐到了堂中的榻上。
而后,樊千秋便將司马迁带回来的消息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桑弘羊,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自己要去杀虎一探究竟的计划。
听完樊千秋的话之后,桑弘羊沉默了,他想了许久,才重新看向了樊千秋,问道:“使君此行,不只要去杀虎燧吧”
“嗯,若要查清此事的源头,到杀虎燧只是个开端,还得再往北。”樊千秋平静地说道,桑弘羊却已听出此话的凶险。
“不如让下官代使君前去查明此事。”桑弘羊不似作假地说道。
“若是单看才智阴谋,你我是伯仲之间;但若论狠决,你不及我。”樊千秋毫不避讳地说道。
“......”
桑弘羊未出言辩解,只是继续安静地听著。
“今次到阴山南麓去,不只要与匈奴人交手,更要与汉军起爭端,本官怕你一时心软,不敢下手。”樊千秋说得委婉。
“下官无能,不能替使君分忧。”听出言外之意的桑弘羊失落答道。
“不必失落,你代替不了本官,本官亦代替不了你,你我自有命数。”樊千秋说了句玄而又玄的话。
““..”桑弘羊抬头,他听懂了樊千秋的这句安慰。
“本官此刻叫你来此,有两个用意。”樊千秋微笑。
“使君下令即可,下官定然会用命。”桑弘羊忙答。
“本官这些日子不在,由你暂代总督之职,你定要稳住如今的局面,对列毒之人,莫要心慈手软。”樊千秋平静地说。
“诺!下官晓得。”桑弘羊点头答道。
“若本官回不来,”樊千秋笑了笑接著道,“你便上书向县官自请出任总督一职,替本官將未竟之事做完,禁绝盐铁。”
“这”桑弘羊刚想像先前那样出言婉拒,却被樊千秋抬手阻止。
“本官离开长安之时,便与县官说过,若我身死,总督一职便由你来接任,这是早就定好的谋划。”樊千秋笑著说道。
““—”桑弘羊脸色愣然,樊千秋这几句话说得轻飘飘的,但是听在桑弘羊耳中却如同春日的惊雷。
他未想过樊千秋从那时起,便已抱有必死之志了。
“如何,你可能继承我志”樊千秋和善地笑道。
“下官才疏学浅,但——”桑弘羊哽咽了一下才接著道,“但使君若有不测,下官定然继承使君之志,禁绝汉匈货殖!”
“死亦无悔”樊千秋笑问。
“死亦无悔!”桑弘羊答道。
“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樊千秋平静地说这句“绝命诗”,桑弘羊又心有所感,坚毅地点头。
“罢了,不必如此,本官卖棺材的出身,命大。”樊千秋摆了摆手自嘲道,堂中的气氛稍鬆了些许。
“使君,你疑心是何人坏事”桑弘羊转而问道。
“行商要么杀了,要么怕了,不会是他们——”
“黔首要么搞不到盐和铁,要么温顺收法,也不是他们“
“除去这两种人,便只剩下官和兵了,这两者本就是一体的。”樊千秋语气渐渐又冷。
“汉军”桑弘羊脱口而出。
“嗯。”樊千秋点了点头道。
“是—”桑弘羊几乎要把后一个字说出来了,樊千秋严厉的眼神阻止他接著往下说。
“没有真凭实据,不可妄猜,你要当此事从未发生过。”樊千秋知道,此事若是乱猜,亦会带来极大的动盪。
“此事若是真的,又当如何岂不是动盪更大”桑弘羊没有忍住,继续往下追问道,
“此事若是真的,那便按通敌处置!不管是谁,都要办了!”樊千秋斩钉截铁地说道,
......”
桑弘羊一时沉默了,他发现自己的狠决確实是不如樊千秋。
“我若是能回来,那便由我来办;我若回不来,亦会派人给你传信,那便由你来办。”樊千秋盯著桑弘羊道。
“......”
迟疑片刻之后,桑弘羊想起刚才的话,沉著脸色点了点头。
“好!我便放心了!”樊千秋点头笑道。
“可若真是他们,使君只带二十个人,恐怕太险了些。”桑弘羊道。
“无事,我知道到何处调兵。”樊千秋胸有成竹地说出了计划,桑弘羊恍然大悟,悬著的心终於稍稍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