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一能够如此猖獗,不是因为他在警界拥有颠倒黑白的权力,而是因为他的杀人手法实在过于高明,高明到足以欺骗过警察和司法系统。
而这份高明的来源,极有可能就是这些站在明处,被誉为名侦探的人。”
竹内停顿了一下。
“是他们,在背后为住友正一策划并执行了这一系列天衣无缝的犯罪。”
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竹内悠叶又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文件。
里面详细整理了多起与正一相关的意外或凶杀案件,信息之详尽,令人咋舌。
不仅有案件概要、侦探在现场的发言记录、警方对外公布的反应。
甚至还包括了那些被定罪凶手在审讯室里的忏悔词,以及他们偶尔发出的、不被采信的狡辩。
竹内指着文件说道:
“我私下里,通过中间人,以学术研究的名义,咨询过几位不那么出名的侦探。
他们坦言,如果给予足够的资源和信息,要策划几起看似天衣无缝的意外死亡,在理论上,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丰田一郎和奥田本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竹内悠叶的潜台词。
奥田本迟疑地开口:“竹内君,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可以……”
“我们丰田,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铤而走险的初创小公司了。”丰田一郎打断了他,语气沉重。
“我们必须珍视和维护我们数十年积累下来的企业形象和商誉。
如果让外界认为,我们丰田集团和那个行事毫无底线的正义集团是同一类货色。
都依靠这种下作手段来解决问题,那对我们品牌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就算是警方认证,这和丰田无关。
但也堵不住那些猜疑的人和报社。
要是让丰田的名声也变得和正一一样,那就真的完蛋了。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补充道:“而正义集团?它从创立之初,就和正派、传统这些词不沾边,所以他们可以不在乎。”
竹内悠叶并没有退缩,他迎向丰田一郎的目光,语气恳切而带着一丝忧惧:
“丰田桑,我完全理解并赞同您对集团声誉的珍视。但是,
请您想一想,某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他的触手已经伸到了丰田市,已经开始在我们家门口杀人立威了!
木下之后,下一个会是谁?您能保证吗?”
正一是个疯子,他行事毫无顾忌。
丰田家的人或许有重重保护,还会因为和正一是同类的缘故,免去‘意外’。
但他们这些为集团奔走效力的外人呢?
“我的意思并非是让我们立刻去效仿他进行暗杀。”
竹内悠叶见气氛已经渲染到位,提出了折中的方案。
“但是,拥有自保的力量,或者说,拥有一种足以让对方忌惮的威慑力,是绝对必要的。
我们可以不主动使用它,但不能没有。
否则,我们只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丰田一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凝视着杯中已然微凉的清酒,镜片后的眼神复杂地变幻着。
竹内不担心丰田不心动。
看看正一靠着这种手段,不到一年的时间,都将正义集团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竹内说道:“而且,丰田是一家具有良好声誉的集团,只要那些人死于意外,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丰田的身上。”
丰田重重叹了口气道:“集团的声誉最重要。”
……
八月十三日,午后,某报社。
当救护车的鸣笛声最终消失在街道尽头,报社内只留下一片死寂与惶然。
那位以犀利笔锋、持续数月刊发系列报道,将丰田汽车推向舆论风口浪尖的社长。
被发现倒在他的红木办公桌后,面色青紫,手边还散落着尚未审阅的校样。
初步诊断,是突发性心脏病。
警方介入调查后,未发现任何外力介入或可疑痕迹,最终以意外死亡结案。
一切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命运开了一个无情的玩笑。
同日傍晚,丰田集团总部大厦顶层。
副总裁竹内悠叶亲手斟满三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将其余两杯递给董事长丰田一郎与总裁奥田本。
“叮——”
三只水晶杯轻轻相碰,发出清脆而悠长的回响,在这间隔音极好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欢呼,没有张扬的笑声,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空气中弥漫。
“那个老家伙,”奥田率先打破沉默,晃动着杯中的酒液,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感慨。
“真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他指的是那位刚刚离世的报社社长。
数月以来,此人凭借其深厚的行业资历和看似无懈可击的调查,发表了一系列尖锐的报道。
直指丰田某些车型的设计缺陷与过往不甚光彩的公关手段。
给丰田的声誉与股价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冲击。
丰田一郎沉默地呷了一口酒,目光深沉。
对方是社会名流,拥有广泛的影响力。
若采用传统的商业施压或法律诉讼,不仅过程漫长,且极易被解读为巨头打压言论,反而会坐实对方的指控,引发更大的舆论反弹。
至于更见不得光的手段……
对付这种名流,还是要谨慎一些。
“是啊,”竹内接口道,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冷峻弧度。
“他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像个刺猬。
我们之前尝试过的所有方法,无论是利诱还是温和的警告,他都丝毫不为所动。”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两位同僚,声音压低了些。
“但现在看来,再坚硬的骨头,只要找到了正确的受力点,也能被悄无声息地敲碎。”
他没有明说那个正确的受力点是什么,但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
是那个来自东京的男人,用他一次次干净利落的行动,为他们示范了一种超越传统商业规则的解决之道。
正一虽然是他们的竞争对手,但也算的上是他们的导师。
丰田一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来,”他背对着两人,声音平静无波。
“在某些时候,效率确实需要被重新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