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汤经数千载闷熬,药性酝酿,作用奇多,可强体壮魄、滋养五脏、坚韧皮肤、调和阴阳、延寿健体,浓郁雄浑。袅袅飘荡的紫色雾气,衬得人脸微红微紫。周旁玉砖赤瓦、美瓷名器,耳听水声潺潺,景致无可挑剔,静幽无人打搅。
浑然不似墓藏,却似解忧楼深处解忧间,美妙不知是天上人间,愉悦不闻外事外物。温彩裳喜怒无常,往日为驯夫,常常以剑鞭策,怒也罚喜也罚,伤其体肤,更练那“痛心疾首剑”,剧痛难忍。她自幼地位极尊,礼仪得体,纵是剿人血肉、伤人性命,口头总会维持几声得体,礼仪风度翩翩。喝骂、失态、慌乱…更难从她身上见得。
却道昔日作孽,今朝便要偿还。李仙自不用剑刺她,却想:“事已至此,我若不扬眉吐气一回,岂不叫夫人太过嚣张。今日先收取利息,日后胜过夫人,再将本金讨还。”他将温彩裳抓住。
温彩裳脚腕被扼,心想:“我如今武学演化、内炁均无用处。这小子看准这点,借势欺我。”回身拨水,水花溅洒,无数水珠扑来。蕴藏颇多剑法奥妙,虽无杀意,若是打实,却难免受痛。
李仙一扬手,纯罡炁衣空中卷动。将水质卷聚成水球,再甩回药汤中。温彩裳羞急气结,昔日乖乖郎君,这回却叛逆反欺,她早有所料,感受却极古怪,不住娇声骂道:“小混蛋,你…你反了天了。”
李仙笑道:“只许夫人欺我,不许我反抗么?这世间可没这道理。这难得良机,倘若错过,岂不可惜。夫人乖乖受降罢。”
温彩裳嗔骂道:“好啊,小没良心的,看来你早便想欺我了,叫我投降,哼,却需先问过我手中剑先。”语气却不凶辣,她手掌翻转,水下顿见一柄“白蛇软剑”凭空而显,朝李仙刺去。
她白蛇剑水下如灵蛇摆身,灵活诡异,但剑锋变顿变韧,绝无伤害李仙意图。只为护全颜面,矜持抵抗,岂能真由李仙反欺。她这剑招名为“缠腰索命”,旨在柔剑纠缠,缠绕敌手腰间,乃独创剑法,精巧至极。
李仙目力敏锐,探指一夹,将那扼住软剑三寸剑身。温彩裳暗惊:“重瞳目力,果非寻常。这小狼崽子越大越难约束,这回真朝我咬来了。”回转手腕,白蛇软剑缠绕李仙手腕。
李仙回腕解剑,两人斗得数招,水中波涛荡漾。虽无凶险,却确是一场比拼。李仙力气甚巨,却不失精巧。搭配重瞳目力、完美相,缕缕能勘破破绽。温彩裳经验老辣,招式层出不穷,仅一把白蛇软剑、一件芥虚魔衣、一招白蛇基础剑法、便能玩得出花,那软剑虽无锋芒,但缠、打、绕、虚、实……变幻莫测。
那剑身拍打水浪,温彩裳渐感吃力,此处钟声影响,终究难奈何李仙。李仙忽以“纯罡炁衣”拨水,巨力挥舞,纯罡炁衣牵带,令池中水浪狂涌,将温彩裳冲得足下不稳,兼之…她抵抗之话虽强硬,抵抗之意却不顽强。甚至不知不觉间期待好奇:“若真叫李仙取胜,她素来欺负李仙,会落得何种下场。”
顺势手上失误,自然败下阵来,遭李仙近身扼住手腕。
李仙笑道:“夫人,你输啦。”她红唇紧咬,挣脱不开,又经药汤效用,心神荡漾,这时已无力抵抗,不知是恼是喜道:“你……好胆!真……真被你寻的机会了。我现下落于你手,要杀要剐请便。”
李仙见昔日毒辣蛇蝎,此刻竟颇为乖顺,口头虽喝斥谩骂,面上一副强硬做派,实则却眼蕴秋波,更添依恋风情、娇柔作态。不禁想起昔日逃难一路,温彩裳看似恼怒,却好似极吃这反客为主一套,乐在其中不自知。
李仙说道:“好啊,那便真叫你尝尝那杀剐之苦。”温彩裳身不由己,心间甚觉古怪。看似着恼,却未必排斥。嘴硬说道:“小贼,我怕你么,放马过来便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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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另一边。五山剑盟历经波折,养伤两日,幸得众女贴心照料,回气回血甚快,皆已行动自如。持剑便可战斗。
萧万剑、胡月月等领队长老聚于一株榕树下,周旁是寻常长老,协商后事安排。诸派各自发言,讲说看法计划。大体一致。
此节既已知晓真凶谁人,自当冤有头债有主。但五山剑盟并无精通墓藏者,能行到此处,全凭武道精深,遇险开险,遇阻破阻。吃过许多暗亏,虽来路机关多被破解,但原路折返,再遇何事实难言说。
且钟声冥冥影响,众派武道修为难用,武学演化、内炁种种皆失,再被李仙单枪单剑痛打一回,锐气大挫,自当更为慎重。
胡月月说道:“此地诡异,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墓藏。这墓藏所藏宝物,定然不少,但非我们可染指。护全弟子性命,速速脱离险境为上。”
萧万剑说道:“那贺问天心思深沉,他早早不见踪影,想必是觉察行迹败露,怕我等出手抓拿,故而偷偷潜离。我等此刻原路折返,必然会遭他埋伏。”
王纵横沉声道:“众弟子虽伤势无碍,但左右不过数百。倘若贺问天借地势之利,提前布兵布阵,提前埋伏各处要道。我等想要突破,那却困难至极了。”
众剑派长老纷纷沉默,再遇一大险局摆设面前。段一心说道:“倘若无钟声影响,我剑派弟子人数虽少,却岂会怕那贺问天。莫说贺问天了,便是那…那夫人那少年,也不必害怕。”
候远德说道:“段兄何必说那些。当下主要商拟万全之策。假设、虚谈…日后出了墓藏,再说不迟。那贺问天谨慎至极,对主殿却不熟悉,料想他虽手握重兵,却不敢贸然进殿,我等时间宽裕,一时并无凶险,可慢慢商量计策。”
胡月月说道:“这点倒不错,我已派遣弟子,沿途抓些草蛇、野果、野草烹煮,料想能熬数日。”
萧万剑说道:“可惜我剑派门风太正,不屑于盗墓掘坟,包含我在内,对此道一窍不通。”胡月月忽说道:“若说精通墓藏,我等之间,恐怕皆不如那人。”
众长老异口同声道:“是她?”想起那白裙夫人,心中古怪。萧万剑说道:“哼,事情虽弄清楚,但此事却没那么糊涂过去。你好端端的,提她做甚?”
胡月月说道:“那事暂且不论。那贺问天对她亦不利,此刻我等或可暂弃前嫌,协作渡过难关。日后再坐下商拟解决之策。”
萧万剑拂袖说道:“我与那骚妇无话可说。”王纵横沉咛片刻,说道:“胡长老,那温彩裳绝非善茬,我等对她了解甚少。与她协作,恐怕无益与虎谋皮。届时遭她坑害,只怕凶煞远胜贺问天。”
众领队长老、随队长老皆连连点头。王铁心说道:“且内中纠葛,不好言说。此人心思难以揣测,绝非合作人选。”
胡月月说道:“这温彩裳自非良人,但…”犹豫片刻,说道:“她身旁少年李仙,却好似颇为不错。”
原来…胡月月乃湖山剑派的定剑长老,贺问天暗行诡事,湖山剑派折损惨重,全数长老、弟子失踪。如今失而复得,她甚感歉意,体慰门派弟子。其中不免交谈,时常谈说李仙事情,对他逐渐改观。
萧万剑沉声道:“此子更非善类。小小年纪,手段古怪,一点年轻人的谦逊都没有!”
段一心说道:“且来历身份,终究成迷。他真名李仙,救下众女为实。可化名‘花无错’,在花笼门展露头角,亦是为实。众女虽非他所擒,但他这般身份,难道便算清白么?”
王纵横说道:“我看法却不同。这少年来历确非清白,但他却不似奸恶之辈。”候远德颔首道:“这话倒不假。”
萧万剑极不喜李仙,听旁人称赞,不住微有不悦,“纵使这般,这小子除却力大无穷,能帮我等抵御强兵外,又能有何用?届时面对的强兵暗箭,需以千计,他纵使厉害,还能翻天不成?”
胡月月说道:“却是不然。与其说与李仙合作,不如说还是与那温夫人合作。李仙较为和善,倘若由他作中间人。那温夫人精通墓藏,或能巧借墓藏机关,消除敌手兵力。或是另寻通道,避开重重险局。此刻情形,这位夫人若愿意相助,我等摆脱困局成算,可提高三成。”
众长老闻言皆感心动。段一心也道:“那位温夫人对他好似颇为上心。倘若由他从中周旋,或许真能成事。”王纵横拍手叫好,说道:“我认为颇为可行,莫看那夫人厉害,我却能看出,她会听李仙意见。倘若李仙相助,那夫人纵对我等不喜,未必便会违逆。那一声一李郎、一声一小郎,叫得我等心都酥了。”
候远德说道:“想不到这位折剑夫人,也有难折之剑。却反倒愿意以身化鞘,养一柄锋锐宝剑。”
萧万剑见此情形,淡淡说道:“既然如此,想寻他合作,也未尝不可。但恐怕被两人叫得,误以为我等是追杀而去。”
胡月月说道:“这倒无妨,我等派遣女弟子去便好。”段一心说道:“不妥,不妥。那夫人若是喝醋,还肯听李仙的么?这等凶辣女子,最爱喝醋,喝起醋来,连那李仙也得遭殃。”
王纵横说道:“不如这样,各长老各带数人,在附近找寻找寻。找寻过程需恭敬有礼,若能见面,立即表明来意,片刻不可耽搁。”
王纵横古怪道:“怕只怕打搅两人…”众长老商议出结果,即各派长老组成各队,分散殿中找寻。阳山剑派许虎,率领五位同派弟子,先朝园林景观深处找去。
如此喊寻半日,不见其踪。便喊各弟子坐在巨石上歇息。他招呼一声,叫嚷道:“你等好运,碰到我,我偷偷存些干粮,拿去分来吃罢!”取出一油纸,内有五张粗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