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彩裳眼波荡漾,知李仙身俱怪力,重瞳相、完美相皆能增添气力。兼之武道基石高铸、脊骨如神山,此处当属无敌,百人敌、千人敌之势。然初见李仙枪、剑结合,枪道精妙已出意料,剑道自成风度,深湛莫测,亦是仅闻。那自诩正派的长老、弟子不过一合之敌,顷刻如土鸡瓦狗、散家之犬,被碾得东奔西躲,惨叫连连,连同男子气概、志气锐意、名门风度皆被打得零散,此威此势举世难闻!更想到她的郎,为她掀翻敌手,此中欢喜之甚,实难言。
温彩裳瞥向剑派众女,见目光含异、波光闪闪,其间不乏震惊、仰慕、敬仰之意,心下琢磨:“这才分别多久,他能耐愈发厉害,连我也难预料。我自诩天资尚可,但却不及他。他尚缺几分历练、际遇、沉淀、时间。假以时日,超过我怕已不成问题。”
“郎能耐胜我,护我爱我…自是欢喜。只怕他不肯听话,到时我又拿他没法子。他这性子,我又深深知晓,招蜂引蝶难道少么。”
不住患得患失。
待到后来。敌众痛呼遍地,均已再无战力。王纵横倒挂在树枝头、胡月月躺在乱石堆、萧万剑进水湖中、段一心身陷泥坑、候远德身中数枪数剑,血液流淌,需坐定固血,方保有命活。
旁众弟子更散乱分布、七零八、溃散成片,惨叫哀嚎,弃剑认输。再不敢叫嚷,望其便惧,观其便恐,视其若鬼神,已心生阴影。剑派众女惊神难消,面面相觑,不知该喜该忧,人丛中隐有喝“好”声,但方一漏声,便觉察不妥,面红捂嘴,当做无事发生…
李仙朝前一迈,堪堪爬起的众弟子连滚带爬,无人敢阻拦身前。他琢磨道:“此事倒也奇妙,我早便听闻五山剑派将在此联袂起盟,只感一大江湖盛事,有幸旁观,便算一大体验。怎知阴差阳错,我却把五山剑盟长老、弟子皆揍一回?也罢,恶气已出,问题需当解决。”
李仙朝众道:“我履行约定,只伤不杀。但再若纠缠我与夫人,莫怪我剑下无情,枪下狠辣。”
众人无不默然,萧万剑性格霸道,最为刚强,凡不顺眼事物必要多管。然李仙之威烙印心中,实打实将他挫败、将剑掰弯、胆气震碎,此刻竟也忍气吞声。
李仙道:“而今剑盟女弟子无恙回归。事情缘由非表面的简单。我李仙非挟恩求报之人,你等不记我恩情,那倒也不算什么。”
“但提醒你们一句,与其寻我与夫人报复,不如好好问问门派女眷,此事是谁挑起的。待事情弄清弄楚,还要寻我夫人报仇。那也无妨,我自会护我夫人。”
李仙行回湖心亭,附耳道:“夫人,我已打发,咱们离去如何?”
温彩裳柔情蜜意,轻轻颔首,心想:“我的李郎护我之意,倒是真切至极。不枉我…我…也独恋念他。”抬手示意李仙挽扶。
两人并身而行,温彩裳莲步轻移,走出湖心亭,朝众道:“今日我心情不错,诸位骂我、欺我、辱我,郎已经替我出气。诸位若不服气,日后出了墓藏,还可来寻我。我自会好酒相待,商拟两方皆好的法子。”
“但接下来,我与我家郎另有要事,谁若好不开眼,再胡来打搅。我家郎只伤不杀,我却恰恰相反。”
她一扬袖子。白蛇软剑探出,这软剑软、韧、锋、寒…但不可变长延伸。温彩裳的“芥虚魔衣”可存物于虚,可扭曲物性,使软剑延伸陡长,她这一扬袖间,软剑将一片叶,雕琢得只剩叶骨。
她柔声道:“下场有如此叶。”
“李郎…你随我来。”她拉着李仙,便朝别处走去。
五山剑盟无不目送,待消失视野间,才逐渐回过神来。一弟子拾起叶骨,惊得寒毛立起,岂能残留剑韵,刺得手指剑痕密布,滋滋冒血。
剑派众女速来搀扶,长老、男弟子无不发出“哎呦”“疼”“散架了”…叫苦声。领队长老牙关紧咬,不肯出声,被搀扶至草地上歇息。
剑盟横倒纵卧,难得聚全。歇息片刻,渐有回气,渐听议论声传出:
“非人哉,非人哉,我…我从未见过这等猛人!”
“此人力气奇大,我等四五人习过蛮牛剑法,力气自认不弱。合力出手角力,但他轻飘飘一扫,便顷刻瓦解。”
“何止…此人精力如龙,愈斗愈凶猛,我瞧他虽高大,却不算十分壮硕,何以具备这等怪力。”
“着实不是他对手,我等人手再多,也是枉然,此人过于生猛。”
“倘若无钟声冥冥影响,我施展剑道精妙,不知能否拿下他。”
众女弟子为众人包扎,听得议论纷纷,道:“若无钟声影响,我瞧你们单打独斗,还是难奈何他。”
纠山剑派王德仲见话之人是同派师妹,便问道:“哦?难道师妹对他很了解?此话如何得来?他枪、剑精巧至极不错,力气巨大出奇亦不错。但若比武道演化、剑招流派…我等未尝不能弥补劣势。”
众女叽叽喳喳道:“何止认识,救我们者,就是方才那少年。本来想引荐相识,怎知…怎知变成这般。”
弟子华武问道:“奇怪至极,此子是有名的花贼,怎会救你们,莫非贼喊捉贼,故意扮弄大戏?师姐师妹们,你们可切莫遭骗。这花贼瞧着油头粉面,俊俏得很,起情话来,连那尊王、温夫人,都听得欢喜至极。一看便极不老实。”
赵春霞沉咛道:“众师妹、师姐容易受骗,难道我等各派长老,也辨不清楚吗?花笼门不擅单打独斗,若遭遇敌手,必结阵合力围攻。适才他以一挑众,这副气魄、实力…岂是花贼能有?倘若他是花贼,你等岂非花贼亦不如?”她正为岳山剑派王纵横包扎,听得同辈弟子适才挫败不敢言语,而今李仙离去,这才尽逞口舌之快,不住出声辩驳。
慕红绸道:“他…他…我不清楚他来历,但这等人…想来…想来绝非花贼。”望向李仙离去方向,目光微有痴意。
汤梦罗奇道:“这消息你们何处得来,何以皆骂他花贼?”王德仲道:“汤长老,你等失踪后,我等怀疑花笼门所为,是以联合飞龙城,严抓花笼门贼徒。抓得数名贼徒,皆指认将你等擒抓者,是那位‘花无错’的花贼。”
“后张贴告示,周士杰周兄,看到花无错容貌,认出其眉心红痣,告知其原名李仙,乃穷天府人氏,乃当地的恶武尉,欺压百姓,行尽恶事,为人所不耻。”
言罢,众人皆看向周士杰。周士杰一愕,顿感里外非人,硬着头皮拱手。
众女一听“周士杰”三字,便十分来气,传来种种唾骂。赵春霞扬手压下,道:“周兄弟非我剑派弟子,与剑派同涉险境,确实叫人钦佩。但适才这位弟子所,可是为真?”
周士杰道:“自是为真。”
林傲珊道:“我看未必罢。”周士杰认出林傲珊,皱眉问道:“是你?”
林傲珊道:“依我看,你周士杰添油加醋,分明是嫉妒人家。这李子为人挺不错,哪是什么恶尉。我看你方才表现,你很喜欢那尊夫人是不?”
周士杰忙乱道:“你…你凭甚胡!怎…怎又可能。”众弟子看在眼中,皆知真相。王德仲、华武…等最早结识周士杰,缔结不俗情谊者,更心中暗道:“有道是日久见人心,初见这位周兄时,其确实风度翩翩,颇有风范,身具气运,叫人钦佩。后再接触,知他武道稍差、气运亦浅,虽亦算同辈佼佼者,却难免能耐稍有不足。且他平日起势聚餐,往往便扬长避短,尽想办法彰显自身长处。日常接触,更不免觉得他肚鸡肠。”
“此刻再看…这位周兄实在…实在…”念及昔日交情,不便言太过。
林傲珊恼极周士杰,道:“瞧你这模样,生得倒不算差,但为人也忒差劲。你喜欢那夫人便罢,一不敢开口,猥猥琐琐。二来,夫人遭难事,你叫人家自废武功。那李仙却替人挡灾。人家能瞧你一眼才怪。”
周士杰被挑中心事,勃然大怒,立即要出手。林傲珊、罗非烟、慕红绸几姐妹纷纷瞪来。周士杰讪讪收势,翁声道:“无端揣测,休与你争辩。哼,你莫要忘记了,你五山剑盟是被谁伤的。我等被伤痛在身,心却无愧。你们隔岸观火便罢,如今还尽风凉话。”
几位弟子被牵动心绪,顿极感不满。慕红绸道:“哼,有伤在身,总好过一命呜呼。试问你等谁人,能抵挡人家一枪?”
那怨怼顿又消散,一阵默然无言。
岳山剑派王纵横沉咛道:“诸位长老,这次起盟之事,细细想来,确实藏诸多古怪,此刻我等有伤在身,借地修养,索性借此时机,将诸方线索汇全,将事情弄得清楚。”
段一心、候远德、胡月月、萧万剑均表认同。王纵横沉声道:“飘雪,我曾听你过,罪魁祸首乃是贺问天。当时非是不信,而是…我等曾怀疑贺问天一次,后贺问天反舍命救我等。再遇第二次,故而求稳求妥,怕再有误会,这才缓慢处理。那贺问天若真是贼人,飞龙城便在此处,难道还跑得了么?”
羊飘雪道:“王长老苦心,我等皆理解。但此节…那贺问天是贼人,必已无疑!解忧楼机关重重,我等毫无防备,被菜肴中下毒,运到这九窍龙心穴中,囚禁起来。试问若非贺问天,谁能轻易做得?”
萧万剑道:“花笼门奸计层出,未尝不能做到。”王纵横道:“此事需当慎重,我等非为他辩解,但有可疑之处,需当提前设想。”
胡月月道:“你等且将细节道清楚。如此这般,自无错判。”
赵春霞道:“好,我便先。诸位长老睿智精明,自可判断好歹。”便将如何携徒赴会、如何打杀花贼、如何受擒天牢、如何遭得诓骗、险些丧徒,再被囚禁幽谷种种。
众长老闻言默然,为贺问天辩解之言再难出口。羊飘雪、汤梦罗、彭三、何丽君等长老再言当日如何中毒,如何被运到峡谷,如何被囚禁取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