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陈玄接过,一摸便知是寻常的麻布料子,质地粗糙,但確实浆洗得乾乾净净,而且看著比王大顺身上穿著的那件还要好些。
衣服上散发著一股淡淡的、清爽的皂角气味,显然是仔细清洗晾晒过的。
陈玄心中念头一转,这屋內处处整洁,拿出的衣物也精心洗晒过,分明是有人细心打理过,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独身渔夫的居所。
只是————他已放出神识探查过,这里除他二人与院外那条大黄狗外,確实没有察觉到別的气息。
王大顺放下衣服,便转身去了屋外。
不一会,院中便瀰漫开柴火的气味,夹杂著热油下锅的滋啦声和淡淡的饭菜香气。
陈玄换下衣物,心道:“这王大顺倒是个实在人。”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王大顺便端著几样饭菜走了进来。
一大盆熬得浓稠的米粥,几张烙得金黄的热菜饼,几枚鸭蛋,一小盘水煮菱角,还有一盘烧得酱色浓郁、撒了葱的杂鱼。
陈玄拱手道:“王大哥,今日真是太感谢了————”
王大顺连连摆手,將一碗热粥推到他面前:“快別客气了,出门在外的,谁还没个难处饿坏了吧,赶紧趁热吃。”
他说著,自己先拿起一块菜饼大大咬了一口,又端起粗瓷碗,沿著碗边呼呼地吹了好几口气,才小心地吸溜了一口热粥。
嘴里还塞著饼,他便含糊不清地接著说道:“咱们这芦淀啊,像你这样走著走著就迷了路的外地客,每年都有不少。村里老规矩了,见著了都会给带回来,管顿热饭、找个地方歇脚,没啥————”
陈玄端起碗,拿起筷子,从那盘烧杂鱼中夹了一小块送入口中。鱼肉细嫩,虽带著不少细刺,但入口咸鲜適口,確实是地道的农家风味。
“白天捕著些像样的都拿去卖钱了,不著急走的话,明日我再去下网,给你煮一锅我们芦淀最鲜的杂鱼汤尝尝。”
“王大哥太客气了,这鱼已是十分鲜美。”
王大顺又拿起一颗鸭蛋递给陈玄:“来来,再尝尝这个。可不是我吹,咱们芦淀的醃鸭蛋,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
陈玄接过鸭蛋,入手还滚烫著。
他在桌角轻轻一磕,用筷子往里一戳一挑,橙红油亮的蛋黄油便汩汩冒了出来,一股浓郁的咸香顿时瀰漫开来。
他挑了一点送入口中,蛋黄细腻起沙,蛋白咸鲜嫩滑。
陈玄眼神一亮,竖起大拇指:“名不虚传!”
王大顺爽朗大笑,转又问道:“常兄弟,你这是要去哪发生什么了”
陈玄闻言,放下筷子,轻轻一嘆:“不瞒王大哥,小弟就是做些贩布的营生。此番从梁国进了些货,正是要运往族內。谁曾想————”
他摇了摇头,“许是近来雨水频繁,河道水流湍急。行至这段水域时,运送布匹的船不知怎地竟翻了。幸亏我从小精通水性,这才捡回一条命,只是那一船布匹————全都没了。”
王大顺听罢,咂咂嘴道:“像我这样在水上吃饭的,最明白一个道理:钱財是漂来的,也能漂走,可人就这一条命。要我说啊,你能从河里安全上来,那就是天大的福气。”
陈玄笑了笑:“王大哥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
这时,一阵凉风穿过,吹得屋內油灯火苗轻轻晃动。
屋外是无边的漆黑,隱约能听到风吹过芦苇丛发出的沙沙声响。
陈玄看向屋外:“还好遇到了王大哥,先前我可是听说,这芦苇盪里————”
讲到此处,他话语一顿,隨即自嘲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王大顺看在眼里,笑道:“听说啥是说这水底下藏著专拖人脚脖子的水猴子”,还是那会变作熟人模样、趴在船边喊你下去的淹死鬼””
“不瞒王大哥,我这些年走南闯北,听跑船的老人讲过不少民间怪谈。先前在那芦苇盪里打转时,凉风一吹,苇叶子哗哗响,心里就不住发毛————”
王大顺摆了摆手:“都是些老辈人编来嚇唬小娃、让他们別近水玩的瞎话!
这淀子里除了鱼虾芦苇,还能有啥”
“说的也是。”陈玄点头附和。
他隨后话锋一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带著几分閒聊的好奇问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淀子里————难道就没什么特別的、奇怪的见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