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李瑁,如今虚岁十岁。
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宫中的子嗣有不少都夭折了,李瑁就被送到大伯府邸中照养,由宁王夫妇抚养长大。
李瑁和伯父伯母感情极深,如今已经是在宁王府住下的第九年。
李瑁坐在窗头上,望着秋末的园景。
秋日明亮洒在他身上。
这并不合礼数,宦官和仆从们急成一团,又碍于小主人身份贵重,日渐长大,不敢上前阻拦。
有个小内侍一脸焦急。
“十八郎,我们下去吧,再过一会,侍讲就要来了。”
皇子的侍讲多是学识渊博、文词雅赡的文士,为他们讲解经义,就是他们的老师。
想到那位迂腐的老先生,李瑁叹了口气。
他没从窗头下来,而是挥了挥手,吩咐内侍:
“你们便说我风寒未愈,如今还病着,恐怕不能读书了,请侍讲先回去吧。”
内侍们不敢为十八郎伪造病症。
他们委婉说:
“圣人才赐下宝珠,就是盼望着十八郎康健起来。”
“若是听说十八郎还病着,恐怕不好。”
李瑁摸了摸自己怀里贴身带着的珍珠。匠人不舍得为这样的宝珠钻孔,便编了个柔软的金篓,把珍珠网起来。
这样就可以让人系在脖颈上随身带着,为他辟邪除晦。
他把价值千金的珍珠,拿在手里把玩。
看的下人们一阵心惊。
“十八郎……”
李瑁从窗头跳下来,手里还攥着珍珠,他随意道:
“走吧,去上课。”
课上,让李瑁惊喜的是,一向迂腐的老侍讲竟然与他讲起了神鬼逸闻。
老侍讲道:“大王的那枚宝珠,便是祥瑞之兆。”
“圣人把宝珠赐给大王,可见爱重至极。”
李瑁不是很赞同。
人人都说父亲和宫里的惠妃娘娘很爱重他,但也不见这两个人来见见他。
武惠妃娘娘最多是派婢女来关照他,问他衣裳冷不冷,上次的鹿肉爱不爱吃这种糊涂话。
他被宁王抚养,出入的也都是公侯之家。
怎么会缺衣少食呢?
圣人之前倒是来过,但是当时李瑁发热正厉害,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人来了他不知道,人走了他还是不知道。
李瑁一言不发。
好在老侍讲没说多久祥瑞的事,从那枚宝珠入手,开始讲起天下太平,朝廷选拔贤能的道理。
“自我大唐兴立以来,便是唯才是举。”
“如今国祚传承到圣人这里。道路列肆,具酒食以待行人,店有驿驴,行千里不持尺兵。”
“朝廷能够广纳天下贤能之士,可谓乡野无遗贤。”
李瑁听着,问起:
“我听闻,昔日太宗时,便想征召张果入宫,这人几次拒而不入。如今阿耶也想要征召他,甚至不惜给他身边的僧侣封了官爵,赐下宅子。”
“也是因为如此吗?”
老侍讲颔首,颇为欣喜,看着眼前这位年幼的王侯。
“是啊。”
“那位观阎法师,深受几位大王敬重,就连太子也经常与他讨论佛法。更稀奇的是,观阎法师不仅对佛法有着精深细微的了解,更是对道家经典如数家珍。”
“为真正的有道之士。”
“这还仅仅是,跟随在张果老身边的僧人。”
老侍讲感慨:
“不知那位与张果老为友的仙人,是何风采。”
话只稍稍一点,老侍讲接着便又讲起五经,长篇大论,听的人昏昏欲睡。
江涉没有再听下去,他放下推算,在手札上翻过一页。
“圣人问僧侣……”
字迹三三两两跳动,正在一字字往外蹦。
江涉挑起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手札写到一半的样子。
猫凑过来,也跟着看。
“字动起来了!”
“是,动起来了。”
猫眼睛圆溜溜盯着,她现在已经认识了许多字,跟着念。还有几个字不认识,江涉在一边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