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风雅,又能延续多久呢?”
寥寥几句,让人听出其中寂寥,邢和璞心神恍惚,他下意识不敢相信,江涉便道:“可依照我之前推算的天文来看。”
“十月初一,日有食之。”
“且看是否验证。”
日食也并不能证明什么,也不过是正常的天象变幻而已,和皇帝是否贤明,朝堂上是否有奸臣没有关系。
邢和璞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不必江涉说。
他也能算出,那天有日食。
“可有解救之法?”
江涉望向他:“你可以试试。”
静室里就有纸笔,江涉研墨,随手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等邢和璞回神过来,才发现静室内只剩下他与高僧。
江先生和那只猫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桌案上只剩下一张纸。
邢和璞捧起纸,看到上面写着两行字。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在这一行字旁边,又有一句。随手留笔,疏廖寂静至极。
“风光能有几时。”
崇玄馆地处繁华,临着皇城,附近也有不少王侯宗室居住之所,闹中取静,格外清幽。如今天色晚了,月光映照后面的竹林,秋风从窗外吹来。
四下清静。
可邢和璞却无端听到了裂帛之声。
……
……
一门之外,江涉走出崇玄馆,外面依旧繁华,一路能看到明亮的灯火,家家户户点起灯烛。
举目望去,能看到——
高门府邸内私宴正酣,灯火璀璨,舞伎翩然起舞,官员把酒言欢。
太清宫的道士们观卜天象。
江涉走在一片繁华之中,他不想被巡视的金吾卫看到,便也没有人阻拦他。一直走出了大宁坊。
宵禁的长街清清冷冷,除了巡视的金吾卫和更夫,只有这一道身影。
一路慢慢悠悠,走到附近的东市和平康坊。
这边坊内,歌舞一下子热闹起来。
临街的酒肆,有胡姬跳着胡旋舞,踩着急促的鼓点。手捧银壶,美酒香气四溢,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文人对弈。
名士醉书。
伙计也有识文断字的,跟着高声诵念歇下的诗文,声音洪亮,传遍酒家,引得满堂叫好。
丝竹管弦,笑语喧哗,吟诗作赋,马蹄车轮……种种声音汇集在一起。
江涉听着那诗文和笑声,他道:
“还不到最鼎盛的时候啊。”
猫跟在后面,今日旁听了那么多话,猫儿几乎是没听懂的。
但她记得一件事,嚷了一声。
“你和术士忘记给那个和尚算命了!”
江涉与邢和璞聊的畅快,一开始和尚还说几句,后面两人聊得起兴,说起天文地理来越发艰深,两人卜算推衍到了深入的地步。和尚就闭口,在一旁细听起来。
江涉才想起来这件事。
他应了一声,坦然道:
“忘记了。”
更夫梆子声回荡在巷陌,时不时还敲着锣,大声吆喝:
“二更已过,三更将到——小心火烛——”
“梆!梆!铛——”
江涉从他身边穿过,猫听力灵敏,锣声太响,猫就躲着耳朵也跑得快些。
一人一猫披着月光,踩着晨霜回到升平坊的宅子里。
推开门,他们两个月没有回来,地上积了不少灰尘,江涉索性也不管,等睡醒了再说。
明日便去街坊摆的摊子里买吃食。
“明天去吃一碗饽饦吧,长安的饽饦比兖州贵一些,不过是很好吃。”
“你吃羊肉的还是鸡肉的?”
猫快睡着了,声音含混不清。
“羊肉……”
江涉闭上眼睛。
升平坊内,还有街坊从梦里醒来,那妇人夜里披着衣裳爬起来,和当家人议论:“你说,那宅子又害死了一家,真是够凶的!”
当家人睁开惺忪睡眼,不满地嘟囔说:
“这都快死两个月了……你又提这事干啥,我看要是那几个人脚程快点,估摸都已经投胎了。”
妇人把他叫起来。
“我想着咱家能不能搬走。”
“宅子不要钱啊?”当家人重重打了个呵欠,被子一裹翻了个身,声音中满是睡意,他半梦半醒嘟囔说:
“哪个坊没有死人?又不是咱们住,你别想了。明天起来还得做活呢,天一会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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