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瓦映日,浮光跃金;朱栏褪尽残寒,暖意渐融。
何家庄内人声鼎沸,新招的各色人手往来络绎,脚步匆匆。
裘图亲自将柯镇恶一行送至客院厢房,细致嘱咐张管事安顿妥当,方才转身,朝着深院那池心阁楼踱步而回。
这柯镇恶在他裘某人眼中,没有半分威胁,不过是一只老犬。
特点就是叫声大,哪天若是反过来碍事,一脚踹死便是。
不过柯镇恶毕竟在江湖上名望甚重,有他背书,日后行事自可少些顾忌。
嘉兴地界的江湖势力,若有哪个不长眼敢跳出来挑刺,正好借机铲除,杀一儆百。
当然,他裘某人自不会轻易动手,这等粗活脏活,自有彭长老这柄现成的刀去做。
即便事后引得群情汹汹,柯镇恶也难以弹压,只需推脱是
而且这般手段的激烈程度,亦可随宋蒙战局变化而收放自如。
此外,与柯镇恶等人结下这份交情,亦是裘图为自己预留的一张保命底牌。
此世能真正威胁到他性命者,屈指可数。
若真有那么一日,他裘某人穷途末路,陷于死局。
说不定便要凭着这点关系,演上一场幡然醒悟,大彻大悟的戏码,或能觅得一线生机。
当然,此乃最坏打算,他裘某人断不愿那日到来。
他更乐见的,是郭靖之辈匍匐脚下摇尾乞怜,而柯镇恶等人仗着旧谊代为求情,自己再假作心怀恻隐。
送他们一并团聚……
念及此处,裘图嘴角无声一咧,露出森白犬错的牙齿。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当务之急,乃是静待彭长老辟邪剑法入门,驱使其收服各方江湖势力,聚敛资财,供养自身修行所需。
念头微动,裘图已感知到彭长老此刻尚在药房之中鼓捣。
想必是想先配出那保命疗伤的天香断续胶与白云熊胆丸,再行那断根之苦。
毕竟——那一下还是很痛的。
一路上,所遇诸多陌生面孔,皆小心翼翼向裘图躬身问候。
裘图颔首相应,右手虚抱于胸前,左手背负身后,指尖缓缓盘转着那串乌木佛珠,面上始终带着一抹浅淡笑意。
一路穿廊过院,行至深院池塘畔,沿着岸边青石小径向水廊入口行去。
金桂环池,繁花缀满枝头;暖阳之下,暗香浮动。
清风过处,金黄花粒簌簌坠落,沾衣染袖。
池畔繁茂的桂树花影之中,一袭青衫的黄药师悄然凝立,双眸低垂,紧紧锁住下方缓步而行的裘图。
但见裘图面上笑意不减,步履依旧轻缓,儒雅从容,仿佛对黄药师的窥探毫无所觉。
黄药师的踪迹,裘图之所以没有主动叫破。
主要是此人心思缜密,武功深不可测,更兼智计百出,绝非易与之辈,留在庄中徒增变数,非他所愿。
花影深处,黄药师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心中暗忖:
此子方才阁楼之中一番慷慨陈词,为国为民,听来令人动容。
然其终究年少,又系那老骗子裘千丈一脉,难免有夸夸其谈、好高骛远之嫌。
柯镇恶那老糊涂轻信于人便罢了,连芙儿方才看他的眼神……显是也被其言语所惑。
究竟是璞玉浑金,还是金玉其外?
尚需探查一番。
诶——
他自言武功乃从佛经中自行参悟而出,显是天赋异禀。
言语间又似有意无意透露自身功夫了得。
究竟是真有通天彻地之能,还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
试他一试,不就知了。
毕竟武功可做不得假。
思虑间,裘图身影已行至黄药师正下方。
黄药师目光如影随形,心念电转:
若其武功当真冠绝同辈,有老夫当年三分火候,则其所言非虚,尚可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