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心禅堂诸老低声商议之际,现般若院首座天心手持一本线装册子,身形如鹞,足尖在众僧肩头连点数下,轻飘飘落在天鸣方丈身侧。
将册子双手奉上,语速急促道:“方丈师兄,铁掌帮的情报册在此。”
天鸣方丈当即接过,手指如飞,快速翻动书页,目光精准锁定关于裘图的部分,凝神细查。
关于裘图的内容寥寥无几,但却贯通其出生至今,连生辰八字都准确无疑。
但见天鸣方丈嘴唇翕动,低声念出,“裘——笑——痴。”
随后目光在短短半页纸上反复逡巡,眉头紧锁,“身世、年龄……似乎皆无疑处。”
迅速阅毕,天鸣方丈转身将册子递予身后的苦树禅师,沉声道:“师伯,请您过目。”
苦树禅师接过册子,枯瘦手指缓缓翻动,眉头却越拧越紧。
沟壑纵横的脸上疑云密布,最终重重合上册页,声音沉凝如铁道:
“不应该啊……莫非老衲猜错了?他当真是个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
“但他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招式,又是从何而来?”
说罢,苦树禅师将情报册子交由身后诸老传阅,捋着长须沉吟道:“非高人传承,非家传武学,非经文自悟……这……”
原般若堂首座苦知禅师眼中精光一闪,踏前半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道:
“师兄,可还记得当年江湖中亦有一人?”
“师承平平,却偏偏武功精进,一日千里,其路数同样令人难明出处。”
苦树禅师白眉微挑,眼中掠过恍然道:“你是说……那位大魔?”
“正是!”苦知禅师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场中那在围攻中依旧从容的身影,语气带着几分热切,“那人曾自言观山石草木,自悟功法,纵横天下未尝一败。”
“其武功来历,不也曾叫天下英雄百思不得其解?”
苦树禅师缓缓点头,眼中疑虑稍减,若有所思道:“明心见性……”
“是了!”他猛地抬眼,目光如电扫过战场中央那鬼魅身影,“此子目不能视,口不能言。”
“然行招间浑然天成,洞察毫末,每一击皆直指破绽,攻敌必救,招招信手拈来,无尽无休,恍若……天地自然。”
苦知禅师接口道:“世间盲眼高手并非绝无仅有,江南七怪之首柯镇恶便是其一。”
“然据老衲所知,即便强如柯大侠,行走亦需铁杖探路,对敌也只能听风辨位,捕捉大概。”
“何曾能如觉明这般,招招精准至毫巅,身法如目能视物?”
原菩提院首座苦明禅师捻动佛珠,缓声道:“若真如此,他又是如何明心见性?”
苦知禅师视线不离裘图,看着他以匪夷所思身法避开一道道凶悍攻击。
出手凌厉却分寸拿捏极准,击退而不重伤,不由叹道:“观此子出手,精准狠辣,毫无拖沓,却又处处手下留情,退敌而不伤其根本,伤敌亦不取其性命。”
“虽非我佛门慈悲法度,却也绝非魔道凶戾手段,其中玄妙,或为我等未知。”
苦明禅师颔首,目光深邃道:“家道中落,与母相依,受尽世间极苦凌辱,剜目之痛亦无哀怨,心志之坚,世所罕见。”
“枯守经阁三载,青灯古佛,禅定问心……”
“其间或有我等未能体察之妙境,然不可否认,此子恐怕天生慧根,方能于绝境之中,照见本性,得悟真如。”
原达摩院首座苦灯禅师目光落在裘图那看似瘦弱却蕴含恐怖力量的身躯上,接口道:“依老衲所见,此子那惊天神力……恐怕亦是明心见性之后,激发了肉身潜能,方才自生自长。”
苦树禅师长吁一口气,颔首道:“此说……倒是极有可能。”
“明心见性?岂不是再世达摩?”一旁身形魁梧如铁塔的原罗汉堂首座苦泉禅师早已听得热血沸腾,眼中战意迸发。
但见他声若洪钟,哈哈一笑,“究竟如何,便让老衲亲手试他一试!”
话音未落,不等苦树禅师阻拦,便见其双足猛地一蹬地面,身形如怒目金刚般拔地而起,带起一股狂风,悍然撞入前方雪雾弥漫的混乱战场。
落地开口大喝,似洪钟回响道:“尔等都退下。”
“苦泉师叔!”
“苦泉师叔又技痒了!”
“这小子滑溜得紧,连因陀罗爪都沾不到他衣角!”
“我等惭愧,还是让师叔来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
一众天字辈僧人听得苦泉那标志性的洪亮喝声,如蒙大赦,纷纷跳出战圈,脸上带着钦佩与期待。
苦泉禅师执掌罗汉院三十余载,少林天字辈乃至无字辈僧人,泰半受过他的捶打指点,威望极高。
随着众僧退开,场中劲风渐息,翻涌的雪雾缓缓沉降。
镜灯光柱煌煌,将那弥漫的金色雪霭映照得如梦似幻。
裘图渊渟岳峙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只余覆盖黑缎的面容在光晕中显得格外淡然出尘。
但见苦泉禅师僧袍大袖左右一挥,一股磅礴劲气如狂飙扫过,瞬间将身前丈许内的雪雾排荡一空,朗声笑道:“动静闹得不小。”
“小子招式不错,单论细微变化,便是老衲或也自愧弗如。”
“不过今日,便教你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莫说老衲以大欺小,仗着内力修为压你,佛门修行,重在戒骄戒躁!”
言毕,周身气劲轰然爆发,将周遭残余雪雾彻底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