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严江朋就从剧痛中惊醒。
或者说,他一夜未眠。
昨夜,他被叶昀从那桶已经化作黑水的药汤里捞出来时。
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连动一根指头的力气都耗尽。
他只觉自己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
都被强行拆开又胡乱地拼了回去,周身上下,无处不痛,无处不酸。
可当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走到铜镜前时,却愣住了。
镜子里的人,依旧是他,但又截然不同了。
皮肤变得更加紧实,少了病态的苍白,多了一丝健康的血色。
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死寂,而是凝练出了一抹慑人的锐气。
这微小的变化,如同一束光,照进了他被仇恨填满的黑暗心里,让他看到了希望。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叶昀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走了进来。
“醒了?感觉如何?”
“感觉……像是被十几头牛从身上活活踩了过去。”
严江朋咧咧嘴,扯动脸上的肌肉,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的疼。
“习惯就好。”叶昀将布袋随意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地面都跟着震了一下。
“从今天起,除了睡觉,这些东西,你得时刻穿在身上。”
叶昀解开布袋,里面露出的,是一块块大小不一、乌漆嘛黑的铅块,以及配套的皮质绑带。
“这是……?”
“负重。”
叶昀言简意赅,“你的身体底子太差,我要让你习惯在无时无刻的重压下行动,
把你身体里的每一分潜力都给我榨出来。吃饭要穿着,走路要穿着,练功更要穿着!”
说着,叶昀便动手,将这些铅块一一绑在了严江朋的四肢和躯干上。
当最后一块护在胸口的铅块扣好时,严江朋只觉得一座小山猛地压在了自己身上。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叶昀伸出一只脚,轻轻抵住了他的额头,阻止了他和大地亲密接触。
“怎么,这就站不稳了?”叶昀的语气带着嘲弄,“我可听说,峨眉派的灭绝师太,
能一掌拍碎山门口那对石狮子。你这副样子,别说报仇了,给她提鞋都不配。”
“我……我站得稳!”严江朋牙关紧咬,用尽全身的力气,
对抗着那股要把他压垮的重量,双腿颤抖着,一点点地,将身体重新挺直。
汗水,瞬间湿透了他的里衣。
“很好。”叶昀收回脚,“现在,去后院,开始我们今天的第二项训练。”
……
后院,严江朋以一个标准的五心朝天姿势盘坐在地,身上沉重的铅块让他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叶昀坐在他对面,开始讲解第二项训练内容——修炼内功。
“昨晚让你背的《混元功》总纲,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背一遍我听听。”
严江朋不敢怠慢,立刻将那拗口晦涩的内功心法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叶昀点了点头,对他这份记忆力还算满意。
“《混元功》讲究中正平和,根基稳固。
虽然见效慢,但胜在安全,不会走火入魔。对你这种一张白纸的新手来说,再合适不过。”
叶昀用一种全新的,严江朋从未听过的方式解释道:“内力,不是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它就是你身体里精、气、神的凝聚和转化。我现在要你做的,就是通过特定的呼吸和冥想,找到那个转化的‘开关’,在你身体里,凝聚出第一缕属于你自己的内力!”
“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严江朋似懂非懂。
“那就开始!”
叶昀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闭上眼睛,摒除杂念,按照我教你的法门,气沉丹田!”
严江朋赶紧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学着想象中的样子,将吸入的气缓缓向下“沉”。
过了一会儿,他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叶昀的脸黑了。
“我是让你气沉丹田!不是让你沉到胃里去准备放屁!
丹田在你肚脐下三寸!不是你的胃!你个蠢货!”
一根竹条,不轻不重地抽在了严江朋的后背上。
“重来!”
严江朋一个激灵,不敢再胡思乱想,重新调整呼吸。
“意守玄关!把你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眉心祖窍的位置!那里是人身神意出入的门户!”
严江朋努力地去“想”自己的眉心。
可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就不受控制地飘远了。
昨晚的药浴好痛啊……不知道舅爷醒了没有……
昀哥说的醉云仙什么时候才能喝到……中午吃什么呢……
“啪!”
又是一记竹条,这次抽在了他的脑门上。
“意守玄关!不是让你想晚上吃什么!你那点花花肠子全写脸上了!
你是在练功,还是在点菜?!”叶昀的声音里满是怒其不争。
“对……对不起,昀哥!”严江朋吓得魂飞魄散。
“别叫我昀哥!训练的时候,我就是你的阎王爷!”
叶昀的声音冷得像冰,“错了!重来!
今天你要是冲不开手太阴肺经的第一个穴位,晚饭就别吃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对严江朋而言,就是地狱。
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汗水早已将他身下的地面浸湿,挫败感和身体的疲惫,像潮水一样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叶昀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却少了严厉,多了一丝引导。
“忘掉你的身体,忘掉你的呼吸,也忘掉你那该死的仇恨!
你现在就是一片羽毛,一滴水,一阵风……跟着我的声音走,感受你体内的气流……”
严江朋的神志渐渐变得空明。
在叶昀的引导下,他“看”到了自己体内的经脉,看到了那些或宽或窄的“河道”。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顺着“河道”缓缓流淌。
当那股气息,艰难地冲破某个堵塞的节点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传遍全身。
紧接着,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细微的温热气流,在他的小腹处,悄然诞生。
虽然微弱,但真实存在!
“我……我感觉到了!”严江朋猛地睁开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昀哥!我感觉到了!有一股热流!这就是内力吗?!”
叶昀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高兴个屁!这连入门都算不上,顶多算是摸到了门槛。瞧你那点出息!”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严江朋。
“记住这种感觉。从今天起,每天除了药浴,你都要花六个时辰来打坐。什么时候,你能让这股热流,在你体内十二正经里完整地走上一圈,你的《混元功》才算真正入门。”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只留给严江朋一个背影。
严江朋看着自己激动得还在发抖的双手,心中的喜悦丝毫未减。
他成功了!他终于踏出了复仇的第一步!
……
接下来的两周,严江朋过上了比地狱还可怕的生活。
每天天不亮,就要在叶昀的监督下,进行惨无人道的药浴。
在万蚁噬骨的痛苦中背诵各种武学理论。
药浴结束,就要立刻穿上那身沉重的铅块,开始长达六个时辰的内功修炼。
叶昀的“魔鬼教学”也全面升级,竹条换成了木棍。
稍有差池,就是一棍子下去,打得他皮开肉绽。
剩下的时间,则被各种基础武技的训练填满。
拳法:《长拳十段锦》。这套最基础的拳法,
叶昀要求他每一个招式都必须和呼吸、内力运转结合起来,熟悉全身力量的整合与爆发。
掌法:《混元掌》。叶昀让他对着院子里的一口大水缸练习,什么时候能一掌拍出去,
让水缸里的水形成一个完整的漩涡而不溅出一滴水,才算合格。
剑法:叶昀没有教他任何精妙的招式,只让他拿着一柄沉重的铁剑,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最基础的劈、刺、撩、扫。每一个动作,都要求他做上千遍,直到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直到形成深入骨髓的肌肉记忆。
一个月的时间,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残酷训练中飞速流逝。
当第一阶段的训练结束时,严江朋整个人都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他瘦了,也黑了,但整个人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再无半点之前的孱弱。
那身曾经能将他压垮的负重,如今已经行动自如。
他的体内,那缕微弱的内力,也已经壮大成一条小溪,在《混元功》的催动下,奔流不息。
更重要的是,他那颗被仇恨和痛苦填满的心,在日复一日的极限磨砺中,变得无比坚韧。
这天,当严江朋再一次被叶昀一脚踹翻在地时,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爬起来,而是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起不来了?”叶昀走到他身边,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肋骨。
“昀哥……让我歇会儿……”严江朋感觉自己的肺都快炸了。
这半个月的实战喂招,比之前所有的训练加起来还要折磨人。
叶昀会把自己的实力压制到三流武者的水准,然后用最简单的招式,对他进行无休止的殴打。
严江朋每天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却连叶昀的衣角都碰不到。
“出拳时腰胯没有合一,力都散了!你是在打拳还是在摸你未来媳妇的屁股?”
“步法不稳,下盘跟棉花一样!被人一推就倒,还打个毛?”
“眼睛看哪里?打架的时候东张西望,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叶昀的毒舌,比他的拳脚更伤人。
严江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连大气都没喘一口的叶昀。
心中对他的感情,早已从单纯的崇拜,变成了又敬又怕。
这个男人,就是个魔鬼!
“行了,起来吧。”叶昀收回脚,“你的第一阶段训练,算是勉强合格了。”
他看着严江朋,眼神带着审视。
“你的性格坚毅,执着,甚至有点偏执。
这股狠劲,用来练剑,容易走极端。所以,我决定先不教你剑法。”
“那……那我练什么?”
“拳头。”叶昀伸出自己的拳头,“拳头,是百兵之胆。
先把你的拳头练硬了,把你的胆气练出来了,以后再学别的,才能事半功倍。”
叶昀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自己这段时间的调养。
实力也已恢复到后天境初期,正好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从明天起,我传你两门功夫。”
“一门,是我自创的《混元一气功》里的爆发法门。”
“另一门,则是《九阴真经》里至刚至猛的绝学——《大伏魔拳》!”
第二天,当严江朋再次从那种深入骨髓的酸痛中醒来时。
第三天,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能勉强适应身上那套沉重的铅块了。
他试着在院子里走了几步,虽然依旧步履沉重,但已不像第一天那般,连站都站不稳。
叶昀对此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便开始了第二阶段的训练。
“从今天起,我教你两门真正的杀人技。”
叶昀站在院中,看着面前眼神里已经多了几分悍气的严江朋。
“第一门,是我自创的功夫,《混元一气功》里的‘明劲’法门。”
他伸出一根手指,解释道:“所谓明劲,就是把你全身的筋、骨、皮、肉。
连同你的气血和精神,全部拧成一股绳,然后在一瞬间,从一个点上,彻底爆发出去!”
“你看好了。”
叶昀的动作很慢,他只是随意地向前踏出一步,然后平平无奇地挥出一拳。
这一拳,没有带起丝毫风声,看起来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可就在拳头即将打到空气的尽头时,异变陡生!
“啪!”
一声清脆的炸响,凭空在院子里响起,就像有人在耳边甩了一个响亮的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