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友披着件半旧的军大衣,站在院子前头的台阶上,脸色严肃。
江守业和王大林站在他身后。
江守业背着春田步枪,手里捏着个记工本,指间还夹着根卷得粗粝的旱烟,正眯着眼看他们。
王大林也挎着枪,腰里别着斧头,精神头十足。
沈艳梅一看到江守业,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眼珠子都红了。
“呸!”沈艳梅啐了一口,声音不大,但怨毒。
“装模作样,不就比我们早来几天?记个工分还记出威风了!”
沈立东揉着咕咕叫的肚子,眼珠子黏在江守业身上:“就是,凭什么他就能站那儿抽烟看着?还不是连长偏心!”
周春友站上磨盘,目光扫过全场,在沈家姐弟那两张苦瓜脸上停了一瞬,眉头拧起:“都听好了!”
“眼瞅着要入冬,西北风刮起来能冻死人!”
“咱们的任务,就是上山砍柴,给各家各户备够过冬的柴火!”
他声音洪亮,压住了清晨的寒气:“这次知青跟乡亲们一起干,男女搭配,分组行动!”
“山里野兽多,狼、野猪,都不是吃素的!”
“所有人必须跟紧队伍,谁他妈敢掉队落单,让狼叼了去,算你自个儿的!”
周春友一指江守业和王大林:“守业,大林!”
“你们俩手里有家伙,打猎也是好手。今天就是指挥员的活儿。”
“安全交给你们,给我把人看紧了,哪个不听话,直接收拾!”
“凭什么啊?”沈艳梅忍不住小声嘟囔,声音带着浓浓的怨毒和不甘。
“又是他当指挥员?他昨天把我们害得那么惨,今天还要骑在我们头上拉屎?”
“就是!”沈立东也捂着隐隐作痛的大腿,低声帮腔。
“大家都上山砍柴,凭什么他们俩就能当指挥员?光动嘴皮子不干活?还背着枪,威风凛凛的?”
“还不是仗着比我们早来几天,跟连长关系好?”
“我看他就是存心报复,想给我们穿小鞋!”
两人的嘀咕声不大,但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周春友眉头一拧,刀子似的眼神扫了过来:“嘀咕什么呢?沈艳梅,沈立东!”
沈艳梅被点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但想到昨晚的屈辱,一股邪火又顶了上来。
她猛地抬头,声音拔高,带着质问和委屈:“连长,我不服!”
“凭什么让江守业当指挥员?他昨天在火车站故意把我们姐弟俩丢下,害我们坐粪车回来,还挨打受冻,饿了一晚上!”
“他公报私仇,针对我们。”
“今天让他当指挥员,他肯定要给我们安排最重最累的活儿,往死里整我们!”
“就是!”沈立东也梗着脖子嚷嚷:“大家都砍柴,凭什么他们俩就能背着枪当大爷?这不公平!”
“我们知青是来建设农村的,不是来受气的。连长,您要一视同仁啊!”
周春友看着两人那副死不悔改、倒打一耙的嘴脸,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放你娘的屁!”他一声暴喝,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江守业是什么人,老子比你清楚。他要是没道理,能把你们俩丢下?”
“老子看,就是你们俩欠收拾!活该!”
他往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直刺沈家姐弟。
“江守业和王大林手里有枪,是队里枪法最好的,打猎也是一把好手!”
“有他们俩带队,保护你们的安全,省得连队再派人手!”
“这老林子深,野兽多,没他们俩,就凭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娇娃娃,进去喂狼啊?”
“还公平?公平个屁,本事不如人,就他娘的闭嘴!”
“就算江守业真给你们穿小鞋,那也是你们俩活该,谁让你们长了一张欠抽的嘴!”
这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沈家姐弟脸上。
沈艳梅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还想争辩。
周春友根本不给她机会,声音斩钉截铁:“少废话,这是命令!”
“谁再敢叽叽歪歪,扰乱军心,老子现在就让他去挑大粪挑到天黑!”
“连早饭都甭想吃!”
轰!
人群里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几个老知青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
“嚷嚷啥?人家有本事!”
“就是,枪给你,你敢进山打狼?”
“事儿真多,耽误大伙儿工夫!”
这三句像三根针,扎得沈家姐弟抬不起头。
沈艳梅肚子饿得咕咕叫,昨晚就没吃饭,现在前胸贴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