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沅听见后笑了一声,“连你都要吓一跳的话,那我这个当事人该怎么办啊?”
江舟生帮着想了想,“好像也不能怎么办。”
“你是怎么发现的?”林沅低声说,语调太平静,平静到像是把情绪封在玻璃罐里。
“眼神,你坐在那里看数学老师的眼神——我见过那种眼神。”
林沅抬起头。
灯光落在半张脸上,柔和又冷淡。
“你见过?”
“见过。”江舟生顿了顿,“在我自己身上。”
林沅没有再接话。
他只是坐回床边,重新把那支裂开的笔放在手里转着。
笔芯在晃动,像是快要断掉。
“会累吗?”林沅问。
江舟生想了想,说:“只要没有结束就不会累。”
林沅又问,“一定会结束吗?”
“一定会结束。”江舟生说。
*
那天之后,他们谁都没再提那场对话。
但某些东西悄悄改变了。
江舟生发现,林沅晚上回宿舍的时间越来越晚。
有几次,他从走廊尽头回来,鞋底带着湿泥,像是刚从操场或者校外的小路上回来。
他洗手洗得特别仔细——先是冲干净,再搓洗一遍,再冲一遍,好像要把看不见的痕迹也一起洗掉。
“你最近去哪儿?”江舟生问过一次。
“图书馆。”
“图书馆八点就关门了。”
林沅顿了一下,淡淡地说:“那我就在门口吹吹风。”
江舟生没再问。
*
江舟生在有一天晚上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接起了电话,对着听筒“喂”了两声,却没有等到任何回复。
他把手机贴在耳边,等了很久。
电话那头只有轻微的电流声,像一条极细的线在空气中颤抖,若有若无。
他没有挂断,只是侧着头,靠在床头。
宿舍的灯泡嗡嗡作响,发出一点不稳定的光。
“喂?”他又喊了一声。
仍然没人应。
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是谁。
那种沉默太熟悉了——
像暴雨过后的空气,还带着泥土的潮气;
像某种旧伤口结了痂,却在最不经意的时刻被手指轻轻划开。
他没挂断。
只是放下手机,让听筒贴在胸口。
呼吸一下一下传进麦克风,成了模糊的低频。
*
江舟生闭着眼,脑子里浮出一些碎片:
那年冬天的操场,天特别冷,他和夏奇星并肩坐在看台上,呼出的气在空气里变成白雾;
夏奇星说“等考完试就一起去江城玩吧”,他笑了笑说,“好啊,去大城市涨涨见识”。
夏奇星拉过他的手,手心都是汗。
后来他们没去成江城。
没撑到考试,也没撑过那个冬天。
一切都在莫名其妙中停止了。
因为他们还没有拥有能够自由决策的能力。
所以那种停,不像结束,更像是电影突然断片
——灯亮了,观众都走了,只有他还坐在黑暗里。
电话另一头有轻微的气息声。
不是风,是人的。
那个人大概在犹豫,要不要说话。
江舟生忽然有种奇异的错觉。
他觉得那个人离自己很近,就在同一个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