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打算立储?”纪恕听了妻子转述璇玑的话,从椅子上跳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是除了齐王晋王之外,打算立别人呢?还是压根不打算立储?”
三奶奶冷笑:“陛下就算真的成了仙人,也总要上天的,哪儿能就在龙椅上坐到天荒地老啊!”
这话大逆不道,若在别的地方,纪恕早就吓得面色苍白了。但这里不同,这里是纪家在京中府邸最隐秘的地方,地下三丈深的密室之中,绝无第三人可以听见他们的谈话。纪恕听了三奶奶的话,低头想了一想,也就明白了。“陛下跟咱们纪家,到底还不是一条心啊!”
这个道理其实三奶奶说得已经很透。是人就会死,如果一直不确立储君人选,那结果无非一条,皇帝死后,二子夺位。现在的形势是晋王虽然有纪家支持,但齐王已经成年,在朝中有自己的羽翼,如今又被指派掌管京畿卫戍重建虎贲,届时一旦事发,纪家远在定陶鞭长莫及,等到反应过来,只怕齐王已经登上大宝了。
纪家势力在朝中根深蒂固,皇帝这些年潜心修道,实际上是放任了这一事态继续发展。璇玑是纪家千方百计送进宫中的,晋王又是璇玑所生。而齐王则与纪家结下了死仇,这两相衡量,立晋王便是与纪家携手,立齐王便是与纪家翻脸。看来即便是天下之主,在对待纪家这个问题上,也并不甘愿任其摆布。但这样的安排也让纪恕立即看出了皇帝的心思。
细细思量了一会儿,纪恕缓缓问:“陛下这样安排,短期内还凑效,但若过上个三五年,谁知道还有什么变化。莫非他对齐王还有别的援手?”
三奶奶目光闪亮:“如果过不了三五年呢?”
纪恕心头一跳:“你什么意思?”
饶是在这样的密室了,三奶奶也忍不住四下里看了看,确定四壁之上只有烛光投下两人的身影后,才将自己藏在心中良久的怀疑说了出来:“上次去见璇玑,她话里话外的蹊跷,我就留了心,后来又问了咱们在恍惚巢里的人,今日问了确实的消息。”
纪恕不耐烦地催促:“到底什么事儿,你倒是快说啊。”
“陛下这些年炼丹修道,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纪恕立即明白,追问:“当真?”
三奶奶细细想了想,冷笑:“只怕晋王是谁的骨血都难说啊。”
纪恕再也坐不住,起身在局促的斗室内来回踱步:“如果当真如此,陛下迟迟不立储莫非还有别的原因?”
“不管怎么样,不能坐以待毙。”
纪恕终于坐回来,盯着三奶奶问:“那你说怎么办?”
三奶奶一时没有说话,反倒拿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瞧着纪恕。在纪家下一代妯娌当中,独独纪恕的媳妇儿被选出来帮着夫人佐理家务是有原因的。她虽然出身低微,只是定陶本地一个乡绅家的庶女,却有着非凡的魄力和胆量,嫁入纪家短短几年,不但赢得夫人的信任,更令原本不受重视的老三纪恕成了族长纪煌面前的红人。纪恕对这个夫人是又敬又佩,言听计从。
这时夫妻俩不过片刻的沉默,已经心意相通,有了默契。
纪恕咬咬牙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给老爷写信请他定夺。”
三奶奶一把拉住他:“信上写什么?这种事怎么能白纸黑字地落在实处,授人以柄么?再说了,这从京城到定陶,一来一回都走多少时日?齐王重新回府,手中又有了兵权,还不死盯住咱们家?送信就是节外生枝。”
纪恕皱着眉头,大为踌躇:“你是说自己动手?”
三奶奶冷笑:“事关纪家兴衰,无论成败荣辱,咱们都躲不过去。与其推诿责任,不如当机立断。”
纪恕点了点头,仍旧心里惶惑,又重重搓了搓脸,这才下定决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