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第七天的傍晚,璇玑一行来到了雒阳。
这是雒阳王垂范的地盘,雒阳王一早得到消息派人守候在官道上,不由分说地将璇玑接入府中。
“我说你这个丫头,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主婚人吧,从我家门口过,居然都不来拜见长辈,益阳那个臭小子是怎么教你的。”
璇玑赔笑:“伯父您别生气,一直以为您在京城,自然不好自己贸然跑来自报家门,您就当侄女儿脸皮薄,年纪轻,不会办事,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雒阳王一听,指着璇玑向里厢问:“你看看你这儿媳妇儿多会说话,一张小嘴儿甜得跟吃了二斤蜂蜜似的。你自己跟她说吧,我可说不过她。”
璇玑心中一跳,果然看见一身便服的皇帝负手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璇玑,回家怎么不来向朕辞行?”
“你就这么怕朕?”皇帝的语气中带着孩子气的不满。
自从雒阳王识趣地退出去之后,璇玑就捏着衣角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纹丝不动。
皇帝叹了口气,拍拍身边的椅子:“过来坐。”
璇玑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她怕自己的声音和眼神会泄露丝毫自己心中最隐秘的妄念。
“随你便吧。”皇帝悻悻地说,不再理她,自己敞开了衣襟,跌坐在席子上。“朕想要的,就是块石头也会自己飞过来,你呢?”他笑笑,并不真的期待她的回答,“璇玑,你躲得过朕,躲得过自己的心吗?你真的不知道朕会追来吗?”他仰头,酒倾。
雒阳王好魏晋之风,以名士自居,家中厅堂也都做魏晋时的陈设,并不用桌椅,而是学古人席地而坐,只在手边放一个扶手,用以支撑身体。璇玑见到皇帝时,他本就做魏晋名士的打扮,薄衣宽袖,行走带风,此刻解开衣襟,肆意露出自己的胸膛,斜倚席地,脚边放着珍馐美酒,果然廖拓不羁,宛如古人。
自斟自饮了一杯酒,皇帝到底没忍住,又翻眼问璇玑:“你到底要装木头装到什么时候?”
璇玑隐藏在袖中的指尖颤动着,似乎是有自己的意志一样,想要挣脱她自制的束缚。
然而这样的抗拒在皇帝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当皇帝把酒樽向她一伸,吩咐道:“斟酒”时,璇玑发现自己的脚违抗了她的意志,来到皇帝面前。
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较量,纪璇玑对阵纪璇玑,她一个人战得很苦,皇帝却在一旁幸灾乐祸。“怎么?还没想好?”自己又低声咕哝:“从来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于是自己去给自己斟酒。
不料刚拿起酒壶,伸过来一只手,将酒壶接了过去。
皇帝唇角泛上一丝笑意,垂目看她在自己脚边跪坐,温顺地为他斟酒。
一绺头发从鬓边垂下,皇帝伸手撩起来,在手指上卷着把玩。“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璇玑,朕就是这可恶的东风吧?”
璇玑的手发着颤,慢慢抬起来,犹豫不决。
皇帝看出她的挣扎,用带着魔力的声音挑逗她:“你想要什么?璇玑,想要什么,就自己来拿。”
璇玑抬起眼,直视皇帝。
这是第一次,她这么大胆**地将心底欲望表达出来。皇帝开怀大笑,“璇玑,朕想要的东西,就是一块石头,也会自己飞来。你信么?”
怎么能不信?璇玑自暴自弃地想,她有资格不信吗?
手终于伸出去,握住了卷住她头发的那根手指。
“咸其拇……”璇玑想起那日他在悠扬罄声中的命令,她破天荒地大胆起来,目光与他的纠缠着,牵着他的手指,送到唇边,伸出舌头轻轻地从掌心扫过。他眼中倏然窜起的火焰让璇玑浑身发热,她将他的手指含在了口中。
出征的第七日,齐王益阳在散关遇伏,虽经三日血战,终因孤立无援而溃散。齐王益阳于该役中失踪,生死不明。翌年,纪氏女璇玑产下一子,被封为太子,璇玑也因此正式封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