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齐王夫妇是皇帝的家宴,这不但让京城里关注皇室动态的达官显贵们有些意外,就连齐王自己也受宠若惊。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家宴设在了虚无场。
皇帝酷爱李白文章,他将自己的御书房取名为恍惚巣,将自己的寝宫取名为虚无场,便是取自李白《大鹏赋》中“以恍忽为巢,以虚无为场”的句子。
璇玑一听这名字就忍不住笑,“原来父皇竟是个世外神仙呢。”
齐王轻哼,“你别急着笑。父皇的规矩,凡人不能进虚无场,能进去的,都是神仙。”
“神仙?”
“比如衣服,就不能穿宫装朝服,要穿那种飘曳不凡的,此外,名字也要改。”
“名字也改?改成什么?”
齐王看了璇玑一眼,支支吾吾:“你的还好,不用改,本就是道家的名字。”
“那你呢?”璇玑不放过他,追问。
齐王神色尴尬,含混说了两个字儿,璇玑没听清,问:“什么?”
齐王只得告诉她:“不行。”
璇玑正对着镜子描眉,手没把稳,扑哧一笑,黛墨在脸上划过一条青痕,璇玑也顾不上了,笑得前仰后合,“不行?你什么不行?真的不行么?”
齐王板着脸憋了半天,见她眉毛飞出去的那条青痕随着笑脸飞扬起来,又滑稽又可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把她拽到自己怀里紧紧箍住:“别笑啦,脸都花了。”
璇玑笑得眼泪都飚了出来,扒着他的肩膀,浑身发颤,齐王想要帮她擦掉那条痕迹始终不能成功,索性扔掉手中帕子,低头吻住她。
璇玑的笑声被他吞掉了。
这个吻来得异常火热,等到终于结束时,两人都有些意乱情迷。
齐王在她耳边小声说:“白日**,不合礼法。”
璇玑有些喘不上气来,勾着他的脖子,声音腻得连自己都认不得了:“你又什么时候守过礼法?”
“问的好。”齐王索性将璇玑打横抱起,送到**去。帘幕落下,遮挡住无限春光。一个留着垂髫鬓发的小侍女无意间从窗外经过,惊讶地看着帘拢深垂的大床,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嬉笑亲昵之声,突然有所醒悟,捂着滚烫的脸转身就跑。
齐王好内远礼的名声,也就由此远播了出去。
直到进宫的车驾已经在京城齐王府的门口等候了,新婚的两人还赖在屋里不肯出来。贴身伺候的内侍徐公公焦急地在门外踱来踱去,又不敢敲门,只得苦守。
屋内,仍旧一派春意无边。
“大道不行,则浮槎于海……”璇玑躺在齐王的怀里,一边任他给自己画眉,一边嘴里面嘀咕着。“父皇是在夸你呢,说你是大道……”
“明明是说我该老老实实找个破船到海上躲着钓鳖去,不要掺合宫中朝中那些争斗罢了。”齐王轻声哼哼,“这次父皇把我找回来,说不定是因为南边的事儿。”
“南边……你是说南越?”
“是。南越新君即位,近来在两国边界多有挑衅,依照父皇的脾气,我估计这次是要让我去征讨南越了。”
璇玑惊呼一声,坐起来:“你要去打仗?”
“别动。”齐王懊恼地看着璇玑的眼角,瞧瞧,又画乱了。”
“别管那个了……”璇玑挡开他的手,“你要打仗?”
这样的关心还是让齐王十分受用的,他微微一笑,扳着璇玑的脸不让她乱动,“别动……我有个主意。”说着他下床趿着鞋去翻出了一支细毫一盒胭脂,“来,看我如何化腐朽为神奇。”
此时等在门外的除了徐公公,还有冯氏姐妹,都是齐王指派来贴身伺候璇玑的,见这情形又是叹息又是欣慰,只得私下里彼此安慰,至少夫妻和睦鹣鲽情深,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待到璇玑出来,所有人都略吃了一惊,徐公公欲言又止,冯氏姐妹花则要识趣得多,连连笑赞:“定然是咱们王爷的手笔,旁人再想不出这么新奇的点子来。”
齐王为璇玑选了一件飘曳如仙的素色裙子,配上仙娥鬟,身上全无别的装饰,只在臂间挽了条同色的披帛,走起路来摇摇****,迎风飞升,俨然嫦娥一般。最大的亮色却在眼部。就着画飞的眉线,齐王益阳索性沾着胭脂在她的眼角描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蝴蝶的翅膀向外延伸,插入鬓角,又别出心裁地在鬓上饰了一片精雕镂空的金叶子,青丝金线,眉飞色舞,看上去竟然妖娆妩媚不似凡人。
“像只妖精。”略带嫉妒的评论钻入璇玑的耳朵,她转身就走,假装没有听见。
这家宴果然办得如同蟠桃宴一般,各路神仙粉墨登场,也不论尊卑,也不排位次,神仙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说笑,化装成仙婢的宫女们穿行其间,送上茶点水果。
璇玑从未见过这么新鲜的场面,很不得多长两只眼睛,才能把在场的人看个遍。齐王益阳带着她,在虚无场中游逛,不时指给她看,那敞怀赤脚的是襄阳郡王,旁边头戴莲花冠的是宜阳公主,至于那个打扮成天蓬元帅模样的……
“我认得,”璇玑捂着嘴闷闷地笑,“那不是雒阳王吗?”
齐王呵呵笑起来,站在她身前挡住别人的目光,飞快在她额间亲了一下。璇玑吃吃笑着,身子向后仰,靠在莲花池的栏杆上仰视她的夫君。
他向来是个喜欢新鲜花样的人,就着给她画蝴蝶的胭脂,索性在自己的额间画了只眼睛,装起了二郎神来,为此专门配了件黑色箭袖窄袍,淡金色的束袖腰带,越发衬出了宽肩细腰挺拔的身姿;又将头发高高绾起戴上紫金冠,俨然一个剑眉朗目英挺俊秀的薄唇郎君,连徐公公他们看见,也连连道:“十足杨二郎的模样。”
英俊的二郎神自然是今日这家宴的主角,即便刻意避着些闲人,到底还是让一个打扮成三清圣母的太妃给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