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喧嚣,随着太阳的落下,被浓稠的黑暗彻底吞噬。
河湾聚落,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巡逻队踩在泥地上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几声犬吠,证明着这里还有活人。
江炎没有离开。
他带着那个女人和孩子,在聚落的边缘,找了一个废弃的窝棚,暂时安顿了下来。
女人叫周萍,孩子叫小石头。
她们对他千恩万谢,但他只是沉默地将自己带来的一点干粮分给了她们,然后便独自坐在窝棚的阴影里,像一块沉默的石头。
他的脑子里,一直在回放着白天木台上的那一幕。
赵勇的退让,太反常了。
一个能用木棍活活打死孩子的狠人,一个用铁血手腕建立起一个上百人聚落的枭雄,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几分蛮力,就轻易妥协?
不可能。
江炎不相信。
他见过的狠人太多了,那些人,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
自己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赵勇的脸,踩在了泥里。
他竟然忍了。
这背后,一定有鬼。
要么,是一个更大的圈套。
要么,是他有更深的顾忌。
江炎必须弄清楚。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或者被未知危险笼罩的感觉。
夜,越来越深。
当最后一队巡逻的火把,消失在聚落的另一头时。
江炎动了。
他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黑暗之中。
没有声音,没有气息。
他的身体,像一只在夜色中捕食的黑豹,矫健,而又致命。
白天的时候,他已经将整个聚落的地形,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
哪里有守卫,哪里是死角,哪里可以藏身。
他的大脑,就像一台最精密的计算机,规划出了最优的潜行路线。
他避开了那些用木头和茅草搭建的简陋房屋,脚下踩着松软的泥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他的感官,被提升到了极致。
风声,虫鸣,远处守卫压低声音的交谈,甚至是某个窝棚里传出的梦呓。
一切,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穿行在房屋与房屋之间的狭窄缝隙里,身影如同鬼魅。
肾上腺素,在他的血管里奔涌。
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狩猎前的兴奋。
他离聚落中心,那个戒备最森严的建筑,越来越近了。
白天的时候,他观察过。
那是一座用石头和粗大木料垒起来的屋子,比聚落里任何一间房子都要坚固。
门口,时刻都有四个守卫站岗。
那里,一定是聚落里最重要的地方。
粮仓。
江炎的猜测,就是赵勇把所有搜刮来的食物,都藏在了那里。
他用严苛的规矩,逼迫所有人上交食物,却又自己独吞大头。
这很符合一个暴君的行事逻辑。
如果真是这样,那赵勇的退让,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怕自己。
他怕自己这个不受控制的强者,会盯上他私藏的粮食。
所以,他选择暂时隐忍,用“三天”的时间,把自己这个麻烦,礼送出境。
江-炎的身影,停在了一座茅屋的阴影下。
前面,就是那座石屋。
四个守卫,手持木矛,如同雕像般守在门口,神情警惕。
江炎没有急。
他在等。
等一个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远处传来了一声梆子响。
是换岗的时间。
四个守卫中,有两人明显松懈了下来,开始活动手脚,准备去休息。
就是现在!
江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