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沈秀兰站在龙虾馆门口，手里攥着昨晚记下的预支工资账目。
初冬的寒风卷着落叶扫过青石板路，她拢了拢藏蓝色棉袄的领口，目光落在胡同口那个逐渐清晰的身影上。
林婉如牵着孩子准时出现。她换了件相对整洁的灰色罩衫，头发仔细梳成髻，但洗得发白的袖口和开裂的布鞋跟依然透露着窘迫。
孩子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小脸被冻得通红。
“秀兰姐。”林婉如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们来了。”
沈秀兰推开店门，暖意混着香料气味扑面而来。
王春梅正在擦拭桌椅，抬头看见来人，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先吃早饭。”沈秀兰盛了两碗小米粥，又拿出两个馒头和一碟咸菜。
女孩的眼睛立刻亮起来，但还是先望了望母亲。
等母女俩吃完，沈秀兰让王春梅带孩子去后院玩。
她转向林婉如，从柜台抽屉里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纸。
“婉如，有些话得说在前头。”沈秀兰将纸推到她面前，“你看看这个。”
林婉如接过纸张，手指微微发抖。纸上清晰地列着三条约定。
“我我明白。”林婉如的睫毛颤了颤，“谢谢你肯给我这个机会。”
沈秀兰取出钢笔：“要是同意就签个字。咱们以前的交情归以前，从现在起就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林婉如签字的动作很慢，每一笔都写得格外认真。
放下笔时，她抬眼看向沈秀兰：“我知道你现在信不过我，我会用行动证明，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去换工作服吧。”沈秀兰从柜台下取出一套浆洗干净的白色围裙和套袖，“先从擦桌子学起。”
上午的准备工作开始了。
沈秀兰特意让林婉如在看得见的地方干活，自己则一边配调料一边留意着她的举动。
“抹布要这样叠。”招娣主动示范给林婉如看，“擦完一张桌子就要翻面，不然会把油污带到别处。”
林婉如学得很认真，但明显生疏。她擦过的桌子总留些水渍，摆餐具时也略显笨拙。
有两次差点打翻醋瓶，都被眼疾手快的招娣扶住了。
“没关系，慢慢来哈。”招娣小声鼓励她，“我刚开始时还不如你呢。”
午市客流渐多时，沈秀兰让林婉如试着端菜。
“三号桌的千张丝好了！”李爱华从厨房窗口递出菜碟。
林婉如急忙去接，却不料与端着一盆脏碗的王春梅撞个正着。
菜碟眼看要摔，沈秀兰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托住。
“注意看路。”沈秀兰的声音平静，“这盘菜要是摔了，就得从你工资里扣。”
林婉如的脸一下子白了：“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等最后一桌客人离开，大家都累得坐在椅子上歇息，林婉如却还在擦最后几张桌子。
“可以了。”沈秀兰出声，“过来领今天的工钱。”
三张一元纸币放在柜台上。林婉如接过钱时，手指轻轻颤抖。
“谢谢老板。”她低声说，小心地把钱折好塞进内衣口袋。
沈秀兰注意到她的动作：“明天开始，我会给你准备一个带锁的储物柜。”
林婉如愣了一下，眼圈微微发红：“好。”
小花从后院跑进来，扑进母亲怀里：“妈妈，我今天帮招娣姐姐剥了好多花生！”
“真乖。”林婉如摸摸女儿的头，转向沈秀兰，“那我们明天再来？”
“七点准时到。”沈秀兰递过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些剩菜，带回去吃吧。”
林婉如接过油纸包，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鞠了个躬，牵着女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