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娇娇见鬼了。
更准确的说法或许是,被鬼附了身。
秦不理才出石阶出口,就见阮娇娇大马金刀坐在石台上,一腿曲着立起,同侧的手搭在膝头上,倾身问蹲踞在石台前的南理人。
月光已经攀到石庙顶的边角处,银色清辉斜着洒落在她身上,叫阮娇娇看起来像一只孤傲又失势的,落难的鹰。
“你说,我是谁?”
声弱,似莺啼,娇软之中透着一股糯,放往时,能将人心撩拨得起层层涟漪。
但当前的景况,对知道阮娇娇已久病不起多日的人来说,心中大概只剩下诡异。
不论是说话方式还是行为举止,都和半刻钟前的阮娇娇天差地别。
“阮家的四姑娘,阮娇娇。”
阿弥带来的这个南理人,同别的南理汉子黢黑的肤色不同,他面皮偏白,唇色妖冶,日日在左面颊上横画一道朱砂。
秦不理听吴遂说过几次,说这人奇奇怪怪的,别的南理汉子强壮结实,只有他孱弱得像还没长成的少年,手无缚鸡之力。来妙春馆几日了,还不曾见他同人说过一句话。平日里进出,一定有个南理汉子跟着他,吃饭都要南理汉子将碗塞到他手里,伺候得十分周到,又客气。
存在感不高,秦不理之前都没察觉到还有这样一个人。
要不是秦不理背着阮娇娇攀玄妙峰时,中途往下看了一眼,看见一个南理汉子也将他背上了背,跟在他后头攀登,他还不知道他此行也跟了来。
现下他同阮娇娇一问一答,二人之间诡谲气流涌动。秦不理按捺住心中惶惑,自出口跃出,要往阮娇娇身旁去,那面画朱砂的南理人却抬手。
也不看想他,就这么示意他止步。
秦不理谨慎,停下,听见阮娇娇又问:
“那你是谁?”
南理人笑着看她,“雀州南理,莫山朗。”
“莫山朗,莫山朗……”
就听见阮娇娇低声念叨,低着头蹙着眉,又看向莫山朗旁的几人。
“他们又是谁?”
“高乐、吴志、吴遂、南理刘宏远、南理阿奇。”
“南理?我倒是没去过。”
秦不理站在石台边,皱眉将垂头思索的阮娇娇看着。
莫山朗示意阮娇娇转头去看他,问她:“你认得他是谁?”
阮娇娇依言转头去看,蹙眉看秦不理半晌。
“他是谁?”
秦不理唇微微一动,想要出声,莫山朗急急出声打断。
“那你可还记得你是谁?”
“我?”阮娇娇一怔愣,又思索半晌,状似痛苦,“我是谁?你方才说我是谁?”
莫山朗默不作声。
没有人出声。
秦不理的手抬起,想抓阮娇娇的肩膀,将她甩一甩。
或许是想把她身子里的什么怪异甩出去。
但手抬至半空,还是落了下来。
“你从哪儿来?”莫山朗又问。
“我从哪儿来?”阮娇娇双目迷离,蓦地转头,看向秦不理,“你身上怎的有海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