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这样想，那真是最好不过。”十夜表情始终淡淡地，不喜不怒，无悲无欢，又回到了般若刚认识他时，他那一副天下都不放在眼里的姿态。
又变得陌生了呀……
最熟悉的陌生人，大抵就是这般模样了。
般若心中寂寥，面上却也如这漫天清晖的日光，澄明、清净。不复伤感。
般若：“嗯。”
“我们现在可以去往生六道了么？你可要回鬼蜮收拾行装？”十夜本着人道主义精神，问般若是否需要准备什么。
岂料般若并不急于去往生六道，她摇了摇头，道：“还不行。”
这回答倒是出乎十夜的预料。
他本以为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拿到摩尼宝珠，回新的往生六道看看情形了呢。
“为何？”十夜不动声色地问。
“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非去不可？”
“是。”
“哪里？”
“青云山。”
般若说完，十夜皱了皱眉。
“放心，不是带你回忆往昔，是真的最紧急、最有必要。”
只这一个眉头，般若就知道十夜在想什么，立即解释：“青云山乃天下镇妖塔阵之元，自被你带走剑鞘，天下之恶皆汇于此，我已经感知不到其中的情形。而太平府尚且民不聊生，青云山变得何种模样，我需亲自确认。”
这一番说辞，暂且说服了十夜。他没有再反对，只让般若带路，般若也便不含糊，直接化繁为简，在泷江之中，招来一艘画舫，带着他从泷江上游，一路南下，去往泷江尽头的云梦泽。
江面上，十夜看着精雕细作又熟悉的画舫，皱眉：“为什么不直接飞去？”
般若淡定道：“云梦泽内部的情况复杂，无法感知，看不清形势，还是不要冒险得好。”
自从她修成佛身，倒是头一次遇到不能感知之所在，她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
“是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带我找回忆。”十夜话语里带着调笑，面上却毫无表情，让般若感受到了十足的嘲讽。
般若也不生气，只是依旧一脸冷漠：“去了你就知道我没有说谎。”
二人登上画舫，画舫之上，摆渡人再见般若十夜，心中自然又是另一番情绪。
般若其人，他自然认得，恭敬、崇拜、不敢有丝毫怠慢。而对十夜……他只瞥了一眼，便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若说从前的武瑞安，在他看来，只是一缕徘徊在人世、侥幸躲过鬼差缉拿、又被鬼蜮三君主之一的般若庇护的残魂，那现在的十夜算是怎么回事？
依然是那缕残魂的模样，可却再也不敢让人轻视。他那侧脸上，一抹血红的鬼子印记，让鬼蜮六道众生为之胆颤。
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印记了……
上次是什么时候见过？
记忆模糊遥远到好像在千万年之前了……那时候鬼蜮还分往生六道和酆都十八府，后来往生六道被梵天净咒所清洗，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印记了。
难道饿鬼道要卷土重来了？
这个人，跟从前那缕残魂，是同一个人吗？
像，也不大像……
摆渡人心中千回百转，却一句话也不敢问。只看着般若，暗自为她捏把汗。船也开得愈发谨慎起来。
“能不能开快点？”十夜皱眉，望着船尾的摆渡人。
摆渡人只听般若的，般若没开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一副老态龙钟，听不懂十夜在说啥的意思。摇了摇头：“不行。”
“为何不行？”
“我老了。”
“……”十夜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