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没有拒绝。
他解下耳后的拉锁，从侧面一点一点放下罩袍。整个过程其实很快，但对般若来说，却似乎经过了百年。
无比漫长的等待，她分明听到了自己许久未听到过的心脏跳动的声音。急促而用力、仿佛快要跳出胸腔。
但，银月的五官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仅不属于记忆中的那个人，甚至是那种看过之后，过了两日，便根本想不起来的模样。
一眼望去，他的五官仿佛在过去无数次在某时某地见过，又好像没见过似的，毫无特别之处。大众、普遍就是他的特点。
不算丑，也毫不惊艳。
“姑姑还要看吗？”银月脸一红，手被盯得无处安放，很是紧张的模样。
般若摇了摇头：“不看了，记住了。”
“那好。”银月松了一口气，重新戴上面纱，将自己全身包裹住，再次回到了熟悉安心的黑暗里。
从那以后，般若再也没有动过想要看他脸的念头，但是心情却陡然开始变好起来。就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愉悦很多。
“你在开心什么？”君翊跟在她身边，看她突然变成这样，尤为奇怪。
明明大敌当前，三界不清，她还笑得出来？
银月也是同样的疑惑。
但般若依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笑着说：“就是陡然觉得轻松了。”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了吧？”
过去的她草木皆兵，听到一个名字就能联想去一连串的过去，全然忘了他们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关系。总是把一些曾经当做现在，实在是没有必要。
君翊更加不明所以，般若笑着摇了摇头，说：“你看，我说了你也不懂，还不如不说。做到不问、不听、不看，专注自己，才能不致彷徨，无所畏惧。”
“……”君翊无语。
这女人突然讲起佛法道义来了，真是切换随心，让人捉摸不透。
般若没有再跟他们多说，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她首先要做的，是重建所有镇妖塔。
太平府的塔当年就有损，里应外合之下，已经有塌陷的可能。未免造成更重的恶果，她只能从这里开始。
当年建造镇妖塔的过程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凶险万分。重建的过程只会更甚。
她首先需要打破镇妖塔，然后有半盏茶的时间，为塔灵重新塑造容器，这个容器要至纯至净，毫无杂念。以往太霄用的是自己的法身，分为九十九缕气泽，所以散尽了修为，羽化重修。
般若可以以身效仿，但，查探一番过后，发现或许并没有什么作用。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虽有太霄的力量，但同时也有私心，她的灵魂并不纯净，当不得至纯至净之器。
她将这一想法说出后，君翊一副“我就说了会这样，你还不信”的样子，惹得般若很想打人。但庆幸的是，君翊也不全然糊涂。没有怪责般若，开始积极地想办法。
“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第二个纯净之人么？”君翊道：“或许，我们不需要如太霄那般强大之人，不需要他以一己之力撑起九十九座，我们大可以找九十九个至纯至净的法身，每人起扛一座。天宫界内，佛陀净土，我不信连九十九人都找不出来。”
般若沉思一会，道：“有，但是来不及了。我们没有时间再去找那些可能，再让他们尝试。毕竟，那些自认为至纯至净之人，也未必真正心无挂碍。”
“东也不可以，西也不可以，那现在该怎么办？你承诺得驱散妖鬼邪魔，封印南陀伽耶，难道全然不算数？”
“算数，只不过法子得换。人不行，可用剑。”
“什么？”君翊愣。
“太霄不在了，太霄剑仍在。”
“且不说一把剑能不能分成九十九份，就算可以，人家太霄剑现在可是插在结界门上呢！拔了岂不是要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