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二月,于齐国而言,是乾明二年,而于周国则是保定元年。
保定这个年号,出自《诗经·小雅·天保》的“天保定尔”,这首诗是大臣祝颂周宣王登位后能励精图治,完成中兴大业的诗歌,高洋的天保年号和周国的保定年号都取自这个意思。
高洋倒是切实履行了这个喻义,可惜后期拉胯,但周国虽年号保定,可宇文宪不得不以宇文护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五府总于天官,宇文护出任天官府长官,权力基本集中在他一人手中,和保定的喻义形成鲜明的讽刺对比。
这对高殷来说是一个利好消息,只要宇文护牢牢掌权,那么周国的上限就会被锁死,即便宇文宪在政斗这方面同样出色,要收揽足够可用的部下,也需要二三年时间——高殷自己便是差不多这么长的时间,而且还有后世的视野,甚至结了一个强力的突厥姻亲,宇文宪不可能比他还要快——这个时间,已经足够齐军休养生息,对周国发起进攻了。
其实对周国来说也同样如此,保定三年,周国出于各种理由,与突厥一同对齐国用兵,高长恭就是在这一战中扬名的,如今时移世易,轮到齐国要开启反向邙山之战了,而且大概率不用等到乾明四年。
“算一算……当初至今,也已经到第三年了啊。”
高殷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颇有些没头没脑,诸臣疑惑,不过随他出战的旧臣们知道是在说什么,笑着回应:“至尊所言极是,吾国也该攻打玉璧了。”
当初高殷在稷山取胜,不仅俘获了宇文邕,还一路推到了玉璧前沿,在附近的高王堡修筑城防,与它们对峙,在该处囤积了大量的物资。
“如今兵也已炼成,应攻破玉璧,一洗先君之屈!”
诸臣闻言大惊,没想到新君刚登基未久,便打算重启玉璧之战!
可玉璧是那么好打的嘛?这一仗下去,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死伤,纷纷劝谏:“陛下,攻伐玉璧之事还请三思!”
“是啊,玉璧拒拥天险,高祖屡攻难克,如今西贼根基已立,彼必广援而固河东,较之高祖时更难矣!”
高殷不悦,看向其他臣子:“诸卿意如何?”
有劝谏的,有支持的,支持者多是旧臣与武臣,反对者多为文官,他们反对的理由也不言自明:
若是得胜,那么武臣勋贵势力抬头,压制他们文臣,至尊也会对武臣更加信赖;
若是战败,则至尊威望大跌,有如此前的天保,非得杀人来扩展威名,而他们文臣的地位也会因至尊的弱势而岌岌可危。
说到底,文臣就不欲开战,理由也很实际,开战总要付出些东西,而战时对资源的调度是极其严苛的,尤其是玉璧这种级别的大战,会使得齐国一段时间内连正常的饮食物用都受到限制,必须全部供给到前线去。
若他们无力阻止,也只能接受现实,可现在至尊还没拿定主意,那便要极力劝阻。
高殷此时的确对出兵还没有完备的准备,主要是晋阳的军制还未重改,也得改好了才可以率军出征,今日只是想先知道臣子们的意见,玉璧可伐还是不可伐。
臣子们议论纷纷,主要的风向是玉璧还不可讨伐,其中一个理由最为离谱,也最为群臣支持,那便是“韦孝宽尚存,不可轻莽”。
高殷几乎要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若韦贼尚存,我等便不得攻玉璧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