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是齐将的营帐之中,那律跪着,端起酒菜,侍奉高殷。
在中原人看来,这或许有羞辱意味,但在尚处于部落联盟时期的游牧民族看来,对主上无论怎么跪舔都不为过,高殷若是伸出脚趾,让那律舔舐,他也甘之如……好吧,还没那么快到这个份上,至少得让那律想一想城门外的头颅,做个心理建设,他才能安然下口。
虽然已经投降,但那律的心还在活泛,事实上库莫奚几个部落的首领,性格都不一样,有着安心生活,鲜少来打秋风的,也有四处抢掠,想做大称霸的,还有他这种只要过得比以前好,就无所谓做库莫奚人和齐人的。
事实上,奚人此前没有成为齐军的原因,一是慕强,齐军打跑、但没有彻底打痛他们;二是缺乏招揽之意,招揽他们需要花钱,而高洋显然不愿意花这个钱;三是齐军的外交环境很差,突厥、库莫奚、契丹全都与齐国不睦,出于这一点,三族都会互相帮衬。
总而言之,在没有一定的强制力下,奚人哪怕慕强,也不会轻易丢掉自主性,成为大齐的狗。
此战则将库莫奚一部彻底打服,成为高殷的狗,这不仅让这些俘虏竖立了对高殷的畏惧,还强化了齐军对至尊的崇敬。
虽说以前像个儒生,有汉种之名,终究也是天保之子啊!
在战场上的收获也不小,除却少量的金银,契箇部拥有的财富主要是大量的兽皮、还未打废的奚车,以及两万头牛羊。
这是从北魏建国以来,对库莫奚的作战中,排名第二的战绩。
因为某些姓崔的原因,北魏的史料不全,对库莫奚的资料那更是摧中摧耗中耗了,仅有拓跋珪征讨库莫奚胜利,虏获四部落人口和十余万头牛羊的记录。
但众所周知,北魏的资料比起《魔法晋书目录》也不遑多让,动不动就是虚空资源,打哪里都是牲口十余万,百姓万余家,反正吹牛逼不上税,还能彰显他们拓跋家的武德。
所以对战隐秘的库莫奚,能吹的地方就更多了,比如拓跋珪破库莫奚于弱落水南岸,打出了上面十余万头牛羊的战绩,很有一种饮马弱洛水、气吞万里的豪气,但在拓跋珪回师的路上,库莫奚的部帅又“纠集遗散,夜犯行宫”,史料称拓跋珪“纵骑扑射,尽杀之”,这个“大破”的含金量很明显是不够的,如果真在弱洛水打败了库莫奚,库莫奚就不会敢回来了,甚至打到拓跋珪所谓的“行宫”。
但高殷此次出征,消灭了一部、尽得五千降卒、虏获两万牛羊是实打实的,这便意味着高殷的对外武功,至少在库莫奚这方面,已经超越了高洋。若是再接着打下去,打出几个胜仗,那超越拓跋珪的书面战绩也是时间问题,这对新生的齐国是一个极好的气象,更有助于高殷的皇位稳固。
乱世出英雄,不能打算什么英雄?高殷既要玩弄权术,也要带着大兵们到处杀人打胜仗,才能称得上是李世民的代餐。
可以得到资源的军事胜利,足以稀释一切内部问题。
那律请求暂时退席,高殷准许,过了片刻,那律再度出现。
他的手中多了一根缰绳,绳上是一个体态轻盈、身姿婀娜的女孩。
她本是走来的,直到来到厅堂,立时跪在地上,顺着那律的牵引,一步步朝着高殷爬过来。
她的脸上挂着轻纱,能从朦胧中窥视到姣好的面容,与此同时,腰肢像水蛇般扭动,将阵阵幽香荡漾出来,顿时就让几名将士转不开眼,手中杯盏落地,发出的声响就像是心神被俘获的降歌。
一直到高殷的近前,侍卫们上前一步,那律才停下步伐,和女孩一同跪地;女孩反而微微撑起身子,用无知单纯的眼神直挺挺地看向高殷,全然不知礼数。
这冒犯恰到好处,让侍卫们觉得不悦,但又觉得女孩真是不懂,于是向高殷请示,是否要把人带下去。
高殷只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柔情与秋波,不像是在君臣的宴会,反倒像是在现代的教室,她大着眼睛,好奇地打量开学的新环境。
“拿弓箭来。”
高殷这话,让那律大惊,让诸将惋惜,天保的意志似乎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