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殷有些无语,不知道三个皇叔在自嗨什么。
大概是说自身有威势,别人就会自动臣服,哪怕恶人也不得不乖乖收拢野心的意思吧。
换个角度想,以高演的立场对自己说这话,未必不是只要高殷自身强大,高演也就必须折服在他羽翼之下的巧妙奉承,也算是讨饶了。
只是……
“当初家宴之时,六叔说要带朕猎几只鹿,不知六叔可还记得否?”高殷笑着说:“如今正是时候。”
他的话开启了高演内心深处的记忆,久远的时光奔涌而来,令高演有些出神。那段时光并不遥远,却如宝石燃烧一般闪耀,当时宛如善良彩虹般的温馨幸福,如今回忆起来,却有些遥不可及。
那时候,所有人都还活着,如同家人一般玩乐,谁也无法预料到将来的发展。
忽然之间,高演有一股冲动,他感受到了自己名字的真谛。兴许只是先父在水字中随意选取的一个“演”字,可落在自己身上并不是偶然,也许他能重演那段兄友弟恭、君臣相得的场景。
只要高殷允许,高氏的悲剧,就能在这里画上句点。
他突然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面对心仪的男儿吞吞吐吐,面带羞涩,不知怎样才能吐露自己的真心。
既希望他能看见,又不希望他发现。
“啊。我记得的。”高演闭上眼,仿佛这样就能带来些许安心感:“虽说至尊这些日子时常出猎,但比较起来,还是臣的经验更丰富些,鹿死谁手也未必可知。”
“哈哈!那就要看六叔的本事了!”
高殷果然没有生气,爽朗地大笑着。
四人朝另一个方向行进,马蹄踏碎林间枯枝,士兵在前方开路,不时有野兔、雉鸡从林中窜出来。
这些惊吓不了众人,高湜、高浟猎得不亦乐乎,渐渐也走远了去,而高殷与高演一心想要猎住几只鹿来,看不上这些小玩意儿。
高演与高殷并辔而行,兴许是进入未知的领域,高演的呼吸略有些急促,他不知道接下来将探索出什么来。
“至尊于东宫之时所著《三国志演义》,演自得之便时常捧读,愈看愈觉其义理精深、旨趣宏远。每览玄德公匡扶汉室之志,未尝不慨然兴叹,心向往之,恨不能效其忠忱以报效家国也。”
“彼为皇叔,您亦为皇叔,自然有您效仿之处。”
“盖因天下丧乱,天子为曹贼所挟,因此不能施展抱负,也不能尽用刘玄德之力;否则刘玄德就不必出逃许都了,而后也不会有入荆州、夺蜀中之事,哪里又会有蜀汉呢?至死也不过是献帝阶下一臣罢了。”
高演发起试探,为自己辩驳。事实也的确如他所说,如果不是娄昭君的逼迫,他也好,斛律金也好,都不想贸然行这种乱事,假以时日,也许贺拔仁都能被高殷打磨掉野心收服。
“大概是因为刘玄德有天命在吧?”
高殷的回答让高演心中颇为不安。他收起弓矢,双手握持缰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高殷将手中弓矢从四方野外,指向了高演,同时笑着问:“对我而言,天下的猎物没有比六叔您更尊贵的了,若是我射出这支箭,您说,我可以得手吗?”
侍卫们上来扶住两人的马匹,既能使高殷双手持弓也能骑稳,又能卡住高演的走位,让他无法躲避。
高演微微一怔,浅浅地笑了起来,有些畅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