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因天气炎热,王愔之与贺江梅的婚礼定在了十月,彼时秋高气爽,正是成亲的好时节。
这日,一封诏命抵达句章,朝廷迁刘裕为下邳太守。
把使者带下去之后,刘道规就迫不及待的拱手:“恭喜大兄。”
“是啊!”
刘道怜喜道:“下邳太守与句章太守虽同为太守,却是秩两千石,乃大郡,北府边防重镇,若为下邳太守,我家也跻身于秩两千石之列矣。”
说着,眼圈竟红了。
多少代了,终于出了个秩两千石的高官,不容易啊。
“这……”
刘裕却迟疑道:“我未竟全功,又损兵折将,何以当得下邳太守,相王或有离间之意,若辅国将军暗生间隙,岂非不美?”
“怕他个鸟!”
诸葛长民蒲扇般的大手一挥:“桓玄早晚下都,相王虽以司马尚之为爪牙,此人却乃庸才,或许还比不上王孝伯与谢瑗度,故而相王必败,桓玄执掌中枢几成定局。
而桓玄一旦入执中枢,必视辅国将军为肘腋之患,若挟天子以图之,辅国将军如之奈何?
要么束手就擒,要么举兵相抗。
但辅国将军先反王孝伯,再反相王,岂能三反桓玄?一人三反,如何立身于天地?北府诸将必离心离德!
可见辅国将军大势已去,将军应趁其时,扩张羽翼,保我北府元气不失!
再者,朝廷迁将军入主下邳,是为剿灭孙恩,将军若逡巡难决,既为不义,又为不智,倘若被王愔之先一步擒杀孙恩,将军或乃自绝者不能容矣。”
刘裕眸中,精芒暴闪!
刘牢之虽于他有简拨之恩,但他连续与孙恩作战,也对得住刘牢之了,而且他也对刘牢之很不满,不趁势厚名位,多多收揽兵马,还待何时?
“好!”
刘裕重重拱手:“诸君助我,日后同享富贵!”
“拜见主公!”
众人轰然施礼。
孟昶却沉默不语。
“彦达,汝为何意?”
诸葛长民眼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孟昶略一迟疑,拱手道:“仆离家日久,思乡情甚,就不随将军北上了,望将军成全!”
刘裕心里,突然一股戾气直往上涌!
听闻孟昶在向山阴求援时,颇得王愔之厚待,还送了两个美人给他,孟昶也是血气方刚的年龄,稍作推辞,就笑纳了。
当然,美人并未随军,暂时被王愔之留在了庄上,日后有机会再送回京口。
这是欲仿效檀道济,投奔王愔之的节奏啊。
他就不明白,王愔之除了名位高,善于舍钱财美人,还有什么好?
自己无非是身份低些,可大家身份都低,结为兄弟,共镶义举,打出个未来,岂不快哉,又何至于为些钱财美人就失了气节?
但更多的,是他心里的羞辱感。
我看中的人,一个个都去投奔王愔之,这不就是羞侮么?
刘裕眼里,闪现出浓洌的杀机。
“咳咳!”
臧熹清咳两声。
刘裕回过神来,暗暗警醒。
自己的杀性为何如此之重?
倘若仅因孟昶不肯追随而杀之,必令部下离心。
试问,谁愿意跟着一个一言不合就拨刀杀人的主公?
刘裕面色缓和下来,沉声道:“彦达乃性情中人,既然思乡心切,愚兄也不强求了,但求一路顺风,改日愚兄回到京口,再与彦达把酒言欢。”
“那仆就告辞了!”
孟昶徐徐松了口气,施礼离去。
刚刚那一刹,就如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浑身都湿透了,他万万料不到,刘裕竟会对自己生了杀机。
此人心胸狭窄,非明主之相!
再对比起王愔之……
王愔之很少发怒,待人如沐春风,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对谁表露出杀意,偏说的话,做的事,很让人信服,与这种人相处会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