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与西匈奴的议和条约,如一块巨石投入京城这潭深水,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太子的声望如日中天,而他当初为彻查太子妃遇刺案而设的专案组,也如他所料,在几位大人接连不断的“风寒”中,无声无息地解散了。
御史大夫刘秉忠纵有铁骨,也独木难支,在几次上奏无果,反被皇帝以“太子已受责罚,国事为重”的理由不轻不重地敲打一番后,也只能偃旗息鼓。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刺杀案,就这样被更高层级的政治胜利与君臣默契,轻轻地揭了过去。
东宫,书房内。
李轩将最后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淡然道:“收官了。”
对面,萧凝霜正有些笨拙地学着收拾棋子,闻言抬眸,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解:“就这么算了?那些人……”
“不算了,又能如何?”李轩握住她收拾棋子的手,将一枚沾了灰的白子从她指间拿开,用自己的袖口擦拭干净,才放回棋盒里。“父皇不想再查,我若揪着不放,就不是查案,是逼宫了。此事,明面上已经了结。”
他顿了顿,看着妻子依然蹙着的眉头,笑了笑:“不过,明面上了结,不代表暗地里就过去了。他们既然知道你是我的软肋,我自然也要让他们知道,触碰软肋的代价,他们付不起。”
夜色如墨,东宫承恩殿内烛火通明,将李轩与萧凝霜的身影投在墙上,轻轻摇曳。
“专案组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李轩将一枚棋子从棋盒中拈出,随手把玩着,语气轻松,“从一开始,它就是个空架子。我那几位好兄弟,还有弹劾我的言官,巴不得离这趟浑水越远越好。如今他们个个‘卧病在榻’,这案子,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萧凝霜正在为他整理书案上的卷宗,闻言动作一顿。她抬起头,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愈发不食人间烟火。
“就这么算了?那些刺客……”
“刺客是棋子,下棋的人才是关键。”李轩将棋子放回盒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次他们失手,已经打草惊蛇。知道你是我的软肋,他们只会把你看得更紧。下一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他说着,朝殿外候着的荆云招了招手。
荆云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躬身听令。
“传令下去,东宫卫率,即刻起,对太子妃的护卫等级,提到最高。”李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柳如烟贴身护卫,明松暗紧。另外,你和铁牛,各自挑选最精锐的好手,二十四时辰轮班,将承恩殿周围布防得像铁桶一样。一只苍蝇飞进来,我都要知道是公是母。”
“是。”荆云领命,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萧凝霜心中一暖,却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哪有那么夸张,我又不是纸糊的。”
“你不是纸糊的,但你是我的命。”李轩走到她身边,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嗅着她发间清雅的香气,“我输得起江山,却输不起你。所以,乖乖听话,让他们保护你。”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让萧凝霜的身体微微一僵,耳根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绯红。
她没有再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被他这样在乎的感觉,像是一壶温热的酒,让她那颗冰封已久的心,渐渐融化。
这几日,东宫的防卫又提升了数个层级。
除了柳如烟寸步不离,荆云手下的暗探几乎将东宫内外梳理了三遍,铁牛率领的卫率更是将巡逻的路线加密到半个时辰一轮。整个东宫,固若金汤。
萧凝霜心中稍安,却又听李轩话锋一转。
“对了,过几日便是三哥大婚的日子,我们身为弟、媳,总得备上一份贺礼。凝霜,你陪我出去挑一挑吧?”
萧凝霜一怔。
三皇子李毅与右丞相之女赵雨柔的婚事,本就是李轩一手促成,用来离间兄弟、打击政敌的棋。如今,他竟还要亲自去挑选贺礼,这其中的意味,实在耐人寻味。
“你想送什么?”
“自然是送一份能让他们‘称心如意’的大礼。”李轩眨了眨眼,那副略带狡黠的模样,让萧凝霜明白,这趟出门,绝非挑选礼物那么简单。
次日,两人换上了寻常富贵人家的衣衫,只带了铁牛和便装的柳如烟,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来到了京城最负盛名的“珍宝阁”。
珍宝阁共三层,雕梁画栋,气派非凡,里面往来的皆是达官显贵。
李轩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腰间系着一块成色普通的玉佩,长发用一根木簪束起,少了几分太子的威仪,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潇洒不羁。
萧凝霜则是一身素雅的湖蓝色长裙,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虽遮住了倾城容颜,但那清冷出尘的气质,依旧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老板,把你这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让我家夫人挑挑。”李轩一进门,便学着纨绔子弟的口气,大咧咧地喊道,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了萧凝霜的腰。
萧凝霜身子一僵,面纱下的脸颊瞬间飞红,伸手就在他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别闹。”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羞恼。
李轩却浑不在意,反而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在她耳边低语:“夫人,这叫入戏。你看,旁人都羡慕我们恩爱呢。”
珍宝阁的掌柜是个眼力极佳的中年人,一见两人的气度,便知不是凡人,连忙亲自迎了上来,满脸堆笑:“这位公子、夫人,里面请。小店的镇店之宝,都存在三楼雅间,二位请随我来。”
上了三楼,环境果然清雅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