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预料中的击打并未落下。
杨万年的手停在半空，剧烈颤抖。
最终，猛地松开了攥着她手腕的手，那白皙的肌肤上已留下一圈发红的指痕。
他伸出手，极其缓慢、甚至堪称温柔地抚上她的腹部，试图感受里面的那个小生命。
但这份“温柔”，却比之前的粗暴更让苏时雨毛骨悚然。
“爱妃，”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轻柔，“你可知道，忠义侯在北伐前线，又立新功了？长孙诚将军来信，夸他勇猛无匹，每每身先士卒，真是……我大隋的栋梁之才啊。”
他感受着手下肌肤的紧绷，继续用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语调说：“你说，他有一天会不会……像那秦彦一样，因爱生恨，为了你，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苏时雨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明白，这是威胁，是最恶毒的警告。陛下不仅怀疑她，更要用她和孩子的安危，去牵制、去刺激远在北境的李泽厚！
她闭上眼，屈辱和绝望的泪水无声滑落，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陛下……臣妾……与忠义侯，早已……恩断义绝。”
杨万年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却明显心死的模样，心中那股邪火得不到发泄，反而更加烦躁。
他猛地收回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最好如此。”杨万年眼神恢复了帝王的冰冷和漠然，“既然爱妃对他早已恩断义绝，空口无凭，就写封信吧。”
他踱步到书案前，亲自铺开纸，蘸饱了墨，将笔塞进苏时雨颤抖的手中。
“写——‘罪妃苏氏，谨呈陛下：妾身蒙天恩，怀龙嗣，心潮澎湃，日夜感念圣主隆恩。听闻忠义侯北疆建功，然妾与此逆臣，旧情早绝，今更视若寇仇。其过往纠缠，实为妾身之耻，恳请陛下万勿因妾之旧事，对其有所宽纵。望其马革裹尸，以正视听，方可洗刷妾身之污名，全陛下之圣德。’”
苏时雨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却生生把泪吞进了肚子里。
每一个字都像刀片凌迟着她的心。
她抬眼望了望窗外，为了家人，她必须亲手将这诛心的诅咒送给最深爱最在意的人。
信成。笔落。
杨万年拿起那封墨迹未干的信，吹了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收下信，转身大步离去。
殿门开合，带进一股凛冽的寒风。
苏时雨在他离开的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软凳上。
她护着腹部，失声痛哭。那哭声压抑而绝望，在空旷的宫殿里久久回荡。
杨万年走出关雎宫，风雪扑面而来，让他燥热的头脑稍微清醒。
他回头看了一眼昏暗殿宇中一点微弱的光明，眼中没有任何温情，只有一片算计的冰冷。
“小林子。”
“奴才在。”
杨万年拿出苏时雨的信。
“把这信快马加鞭给忠义侯送去。给朕盯紧关雎宫，一饮一食，一言一行，皆需禀报。还有，”他顿了顿，声音阴沉，“给北伐军中的长孙诚再发一道密旨，告诉他，朕……等不及了，尽快寻机突袭，不要拖延。”
他不会动苏时雨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至少现在不会。
但在他心里，这根怀疑的刺，随着王氏之死，进一步深陷肉中，再也无法拔出，令他饱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