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决然而又冰冷。
谢绪凌站在原地,玄甲军的铁血气息与松林间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钻入他的鼻腔。他没有动,只是看着那道身影一步步走远,融入山道的暗影里。
她总是这样。将自己当成一枚棋子,将所有人都当成棋子,冷静地落子,冷静地等待结局。可她不是棋子,她是他的妻子。
副将快步上前,压低了话语:“将军,皇陵全境已封锁,降卒三千余人,已全部收押。”
谢绪凌没有回应。
他脑中反复回荡着她的话。
“战场,交给你。朝堂,交给我。”
一句划分,泾渭分明。仿佛他们之间,也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楚河汉汉界。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他走得很快,金属战靴踩在石阶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山道上,惊起一片宿鸟。
慕卿浔听到了身后的脚步,但她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他很快追上了她,却只是与她并肩而行,两人之间隔着三尺的距离,谁也没有先开口。沉默像一张拉满的弓,绷着两个人的神经。
山风吹过,带着硝烟未尽的气息。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谢绪凌先打破了僵局。
“说什么?”慕卿浔的步子未停,“恭喜你平定叛乱,救驾有功?”
“慕卿浔!”谢绪凌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我在问你,为何要一个人来!你把自己的命当什么了?”
“赌注。”她吐出两个字,清晰而残忍,“一个能让赵王入局的赌注。”
“你……”谢绪凌气结。
就在这时,山道下方传来一阵甲胄摩擦的声响,一队玄甲军押着一个人,正快步走上来。为首的校尉见到谢绪凌,立刻单膝跪地。
“将军!我们在西山隘口,截住了意图逃窜的赵王!”
火把的光亮,照亮了被押在中间那个人的脸。
赵王。
他穿着一身夜行衣,发髻散乱,脸上沾着泥土,狼狈不堪。可即便成了阶下囚,他脸上依旧挂着一种病态的、傲慢的笑意。
谢绪凌的血,瞬间凉了下去,随即又沸腾起来。
原来,他一直就在这附近。
原来,她面对的,不只是一群亡命徒,还有这条藏在暗处的毒蛇。
“锵!”
天子剑再次出鞘,剑锋在火光下闪着森然的寒芒,直指赵王的咽喉。
“谢绪凌!”赵王毫无惧色,反而大笑起来,“怎么,想杀我?你敢吗?本王乃是圣上亲封的郡王,你一介武夫,也敢动我?”
“动你又如何?”谢绪凌往前一步,剑尖几乎要触碰到赵王的皮肤,“你谋逆犯上,罪该万死!”
“罪?谁来定我的罪?”赵王笑得更加猖狂,“京城里那些老东西?还是御座上我那个病秧子皇兄?谢绪凌,你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可到头来,你保的是谁的国?卫的是谁的家?是那些在背后算计你的文臣,还是那个对你处处猜忌的皇帝?”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谢绪凌心中最不甘的地方。
“住口!”谢绪凌手腕用力,剑锋已然划破了赵王的表皮,一丝血线渗了出来。
“你看,我说到你的痛处了。”赵王毫无痛感似的,反而将脖子往前凑了凑,他转向一旁的慕卿浔,“还有你,护国公府的嫡女,慕卿浔。你以为你算无遗策?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也是他们手上的一颗棋子。今天你帮他们除了我,明天,他们就会想办法除了你的丈夫。你信不信?”
他试图用言语,撕开他们之间那道刚刚愈合的裂缝。
“杀了他。”谢绪凌的意志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不想再听,也不想再忍。杀了他,一切就都清净了。
“不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