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胸腔的孔洞中,原本支撑桃树的根系突然疯狂生长,那些缠绕的藤蔓不再是连接,而是变成了绞索。
它越收越紧,勒得巨鸟的翅骨发出“咯吱”的断裂声,逼得“黄金荻野”也发出沉闷的咆哮。
两个不知真名的宝可梦被困在这桃树之中,彼此撕扯、冲撞,却又被藤蔓死死捆在一起——
简直像一场永无止境的酷刑,米可利想着。
他看着血红的荻花在半空旋转,花穗像是在滴落血珠,最后落在麒麟与巨鸟的尸骸上,让它们的嘶吼更加疯狂。
那血色的光芒里,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破碎的画面——“黄金荻野”在守护某样东西,巨鸟在破坏它,而桃树在中间苦苦支撑。
最终三者同归于尽,连死亡都成了无法解脱的纠缠。
“别碰……它、他!”
一声厉喝穿透低沉的嘶吼,米可利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指尖距离血色荻花只剩一毫米。
荻花的边缘泛着冰冷的寒意,像某种诅咒的媒介,只要触碰到,就会被拖入这场永恒的撕扯般。
兴许是过于强烈的情绪起伏,影响了这画面的维持。
眼前,荻花逐渐碎成尘埃、巨树开始坍缩,“黄金荻野”的骸骨也开始自下而上,缓缓化作鎏金的光斑——
本该是温暖的辉光、此刻更像是片濒死的萤火,它们只是在血红的原野上,倔强地、寂静地亮着。
在辉光的折射下,巨鸟的头颅无力地垂下,它被尾骨卡住的喙部却是突然开合了两下。
一道嘶哑的气音从喉间挤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呵……呵……”
那笑声像是破风箱在拉动,混杂着骨骼摩擦的杂音。
“我…记住你了……”
祂歪向一侧的头颅艰难地转动,空洞的眼窝越过那宝可梦的肩背,死死锁定了他,像是要透过表象窥见真实的灵魂般。
此话一出,黄金荻野却是猛地收紧尾骨,祂金绿色的眼瞳死死盯着巨鸟,雷光再次暴涨——
“咔嚓”一声,巨鸟的喙部被祂给生生撑裂,生生甩飞了老远。
巨鸟的笑声终于戛然而止,只剩下翅膀在藤蔓中徒劳地抽搐、瘫软下去,可那空洞的眼眶依旧不肯离开米可利。
米可利站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巨鸟最后那句「我记住你了」像魔咒般在耳边盘旋。
未知的慌乱,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米可利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黄金荻野”——那具刚刚挡下致命袭击的尸骸。
此刻的祂已收回尾骨,庞大的身躯重新伏卧在地,只是头颅依然昂着,金绿色的眼瞳在空洞的眼眶里静静燃烧。
米可利喉咙发紧,竟鬼使神差地朝着那形态诡异的宝可伸出手,指尖颤抖着。
像个迷路的孩子在寻求庇护、就像他们在石香镇“初见”时,那位坎石老夫人看向祂的眼神般。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许是一句解释,或许是一个安抚的眼神,又或许,只是想确认刚才挡在他身前的那份力量,并非幻觉。
“黄金荻野”静静地注视着他。
祂没有说话,金绿色的眼瞳里映不出米可利的身影,只有一片沉静的、属于远古神只的悲悯。
那目光掠过他汗湿的额发,掠过他颤抖的指尖、因恐惧而隐隐紧绷的下颌,最终停留在他胸口——
突然,一滴莹绿色的液珠从祂空洞的眼窝滑落。
那不是血、也不是黏液,它带着温润的光泽,顺着玉石般的颧骨滚落,砸在祂前爪的骨缝里,溅起细碎的光点。
那滴泪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毒,只有纯粹的歉意——
像是在为这场无妄的惊吓道歉,为这无法挣脱的宿命道歉,为所有被卷入这场争斗的无辜者道歉。
米可利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滴泪落下的瞬间,巨鸟的魔咒突然消散了。
后背的冷汗仿佛被瞬间烘干,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他看着“黄金荻野”金绿色的眼瞳,那里的暴怒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古老的、沉默的守护,像亘古不变的星辰。
好像无论世事如何变迁,祂都始终会在那里发着光般。
“……”
米可利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眼前的鎏金巨树开始透明,“黄金荻野”的尸骸、巨鸟的残骸、血色的荻花……一切都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般渐渐晕开。
米可利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像玛纳霏进行心灵互换时的感觉,却不再是痛苦的撕扯,而是温柔的剥离。
当视野重新清晰时,他正站在亚克夏的水道边,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海盐气息,那些莫名的幻痛已然褪去。
眼前,“米可利”正看着他——眼眶微微发红,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