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晓风才意识到原来早在那一战时,就已有人教过风若清何谓江湖险恶,何谓人心叵测。
烈日当头,金辉垂直泼洒,正是阳光最刺眼的时刻。
赫连劭亮出他的判官笔,是和那对黄金锏一模一样的颜色,一模一样的材质,有着一模一样的晃眼,一模一样的浮夸,让风若清感到如出一辙的厌烦。
风若清随意从兵器架里挑了一根又旧又硬的鞭子,她拿在手里适应的时候,余光里瞥见风天扬的脸色不太对,似怒非怒,有愁有忧。她以为那是在提醒自己要对前辈存些敬畏之心,于是换上一杆稍轻的长枪与之相对。
赫连劭见她频换兵器,心里愈发忌惮:“风大小姐深藏不露啊。”
风若清右臂一甩,长枪自面前腾跃而起,划出一道银亮弧光,伴着龙吟般震颤重新落回她的掌中,与她抬起的手臂共同化为飞扬的单翼。
她左手一个“请”的示意还没有完全舒展,赫连劭的判官笔已如疾风辟路般直取她周身大穴。
风若清先退两步,左手从背后反推枪尾,长枪便好似蛟龙出水,迎上了锐利笔锋。
叮!
金铁碰撞交鸣,擦出火星四溅。
就在这个时候,判官笔抵住长枪锋芒,笔身微转,引骄阳之辉扩灿金之光。赫连劭拇指在笔杆末端轻轻一推,微弱的机巧响动被众人躲避光点的动作掩盖,笔尖两侧骤然打开两道缝隙,如牛毛一样的银针瞬间如连绵细雨四散,借着阳光的掩护,以近乎透明之姿射向风若清。
风若清闭上双眼,只觉面前有什么东西不断逼近。她偏头闪避,手中长枪顺势抡圆,一招“翻云覆雨”,将银针悉数扫落,却还是感受到颈间和手腕处被什么东西刺中,片刻酥麻,便没了踪迹。
见肤即溶,见血即化,那些银针就这样悄无声息进入了她的体内。
赫连劭冷冷一笑,趁机突进,翻身偷袭,又是几声窸窣,他手中判官笔竟然长出三寸,差一点刺中风若清左肩,与她飘动的衣袖紧贴而过。
长杆横拍,拦腰将赫连劭送回五步之外。
不可能。
赫连劭心中大惊,他想要看到的情景并没有出现,风若清不仅没有倒下,反而像没事人似的还能继续施展连贯的招式,肆无忌惮运转内息。
点、戳、挑、抹,判官勾魂,赫连劭持续疾速攻进,诡谲多变的招式招招透露着杀意,每一次变换都伴有新的玄机;
拦、刺、崩、穿,长枪霸道,风若清沉稳不失凌厉的攻守交替渐渐拉开和对方的距离,巧妙化解每一次出乎意料的危机。
四百余招过后,赫连劭黔驴技穷,复杂的判官笔里再也找不出新的机关,他的招式里也再没有更多的变化。
而这一战最后的结果是没有输赢。
“爹爹眼看赫连劭要输就出手打断了我们。”
“是啊,他本就仗着功力深厚才能与你过上这数百回合,若再输给你,他赫连家的颜面真就一点都剩不下了。”
“他那一支笔设有很多机关,不仅可以暗调尺寸,出其不意,还藏有毒针,会洒出迷药、毒粉。一不留神,就会死在他的手里。”
晓风已经完全记起那场差不多过去七年之久的比武,每一处细节的记忆都被唤醒。那时候没放在心上、没当做一回事的,现在想来隐隐还有些后怕,比如那几根无声无息溶进体内的针,还有针上淬过的毒。
唐若风见过几个以判官笔为武器的人,但在笔中隐藏如此多阴险机关的人,仅此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