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沛长眸一弯,故意用惊喜的语气道:“幺妹还记得我,真叫我受宠若惊。”
此时云子沛眯着一双笑眼,灰白交杂的长发随意束在身后。他一身灰黑色的布衣短打,腰上还像模像样的围了条白布。
洛天星:“你怎么在这里?”
“刚说了,我在这间茶楼当厨子。平日里见你也来过许多次了,一直没尝出这是十四哥做出来的味道?”
云子沛的脸上露出一点儿恰到好处的受伤,他又紧接着故作黯然的说道:“也是,你对我避犹不及,要是尝出来,一定不会再来。”
洛天星:“......”他完全说对了!
云子沛这人平时看起来疯疯癫癫,真要演起戏来倒是十分正经。若非他狭长双眸的笑意没有掩住,洛天星都快信了他是真的伤心。
“不用紧张,这次不是冲着幺妹来的,只是闲聊。”
云子沛坐在她的对面,乐呵呵道:“几年前我受人委托,来给学宫里的一位先生送封信。结果正好赶上魔族入侵,直接被封在了学宫里面,左右也没什么事儿做,就开了间茶楼,没想到生意还行。”
“你是这里的老板?”洛天星一愣。
她又问:“那天就是你不让盛灵琅进来?”
云子沛回想了片刻,“盛灵琅......你说前几天来闹事,穿明黄衣裳的那个小子?”
他粲然一笑,“不错,是我不放。一个偏僻小国的无能王孙,摆出那么大的排场,我看不过眼。”
洛天星心情复杂道:“你脾气变了不少。”
盛灵琅的狗腿子们在茶楼外出言不逊,他也只是让小二挡着不让进来。要是放在之前,他们的脑袋估计会被云子沛直接打爆。
云子沛不置可否的一笑,“这些年间确实有些变化,不过若说变化,估计没有人会比刚才坐在你对面的那小子更大了。”
“咫尺学宫中大名鼎鼎的闻人先生,”云子沛笑眯眯道,“谁能想到,他几年之前还是个刚踏入练气期的修士呢?”
就在这时,洛天星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双眉紧紧皱起来。
她回想起来,当年云子沛来闻人家找她,似乎有意将她带走。闻人照夜却突然出现,将这局搅散。
同天,月满衣发现闻人照夜体内被人打入一道气机,险些毁他大道根本。
洛天星单刀直入的问道:“当年那缕气机,是不是你干的?”
云子沛承认的很痛快,“是我。”
洛天星放在膝上的双拳攥紧,她本想问云子沛一句“为什么”。但当她看见他含笑的表情的时候,几乎已经从那上面读出了答案。
没有为什么,或许是一时兴起,或许是随手而为,就像是碾死了一只蚂蚁一样,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比他强。
在修真界中,强者就是可以随意主宰弱者的命运,这甚至是王朝法律都管束不了的东西,而中天元洲一直没有成立帝国,也正是因为本土修士的势力过强,这片土地上几乎不存在无法修行的凡人。
因为别说凡人,就连云族这种被誉为中州四族之一的鼎盛世家,一样面对过数次亡族之难,甚至丢失了数代先祖生存于此的仙源岛,宗祠被火烧为一把飞灰,族人被杀到只剩十余人漂泊各处,沉寂多年后才联手重新夺回土地。
现如今每一个金玉满堂,膏梁锦绣的簪缨世族,背后都有一本被鲜血浸泡沉重到拿不起来的兴衰史。
修真界没有法则,唯一的铁律,就是强者为尊。
云子沛笑眯眯道:“幺妹,你在愤怒,为什么不干脆打我一顿?来,动手吧,十四哥保证不还手怎么样?”
洛天星紧握的拳头突然松开了,在这一刻,她似乎失去了一直以来面对云子沛战战兢兢的态度,只是平静的说道:“我打你一拳,你不痛不痒,又能如何?你落在他人身上的债,日后自有他人来讨。”
洛天星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撼动他人一直以来奉若圭臬的信念,尤其是经历过一百二十子争位的云子沛。
那简直是一个无比鲜活的,血淋淋的以强者为尊的例子。
但同样的,强者之上一定会出现更强者,来贯穿这个概念。
在这本以小说《仙魔劫》为基石搭建出的世界,闻人照夜无疑才是最后登临顶点的“最强者”。那时他收取的债,一定比当年他人加诛在他身上的,要更沉痛百倍。
果然,云子沛认同的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洛天星却有一点想不明白,她问道:“你既然对他起了杀心,这些年你们又同在咫尺学宫之中,你就没对他再次动手?”
云子沛一愣,他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有些古怪。
“看来他还未曾跟你提过,不过也正常。”
云子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跟她说道,“现如今,这个学宫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