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池被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主要还是王玲给他抱怨最近公司里又怎么样了，她的哪个艺人犯蠢闯了什么祸。
好像一瞬间就回到了几年前的时候。
许池长了张人畜无害心地善良的脸，让人面对他的时候特别有倾诉欲，以前王玲还没这么忙的时候，经常会把没钱吃饭的许池叫上一起吃路边摊。
不是什么健康昂贵的饮食，两个人还抢菜呢，但那段日子总是让人想起来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许池找服务生要了个干净的碟子，王玲也不客气地把糕点上的新鲜水果给他薅走全吃了，最后许池只来得及虎口夺食抢下一颗车厘子。
“啧，我又没吃你多少你怎么还这么小气。”
“起码给我留一口啊姐姐！”
两个人说完，都是笑了。
“唉，其实吧，这也就过去三四年的事儿，当初还是我送你去学校报的到，怎么现在就觉得，好像是很遥远的事了。”
王玲的工作能力很强，但她没什么背景，在被挖进摘星娱乐之前，最高也只是坐到二号经纪人的位置，上头总是压着一个。
过来摘星娱乐之后跟拼了命似的，得亏摘星娱乐说话的那位，也就是宋既明，是个只要有实力肯努力，就会让你得到相应回报的人，王玲才能什么背景都不靠一步步走到现在顶级金牌经纪人的位置。
和许池疏远，其实怪不得她，她给过许池机会和资源，但娱乐圈大火靠命这点，她确实改不了，后面接手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忙，就越发顾不上这个当初她当弟弟养着的孩子了。
不过许池唯一让她欣慰的，也就是省心了。
所以即使后面许池对公司来说没什么价值了，王玲也偷摸着把他保了下来，直到许池大学毕业，拿到了文凭，王玲才没怎么管着的，结果很快许池就被清理了出来。
许池大致是清楚一些的，因此后面就算接不到通告，也从来不觉得是王玲或者公司雪藏他。两个人虽然已经快好几年没打多少交道了，但熟络起来也相当容易。
他们在咖啡厅聊了会儿无关紧要的事，就转战了餐厅，要了个包间。
王玲也不和他弯弯绕绕：“你这次找我，是想问我为什么小宋董突然开这么好的条件签你吧？”
许池腼腆地笑了笑，也不客套，点点头：“是的。”
王玲看他这一脸直肠子的心思，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我觉得，你其实是已经猜到了。”她拿出了烟盒，女士细烟，吐出来的烟雾是水果味的，不算呛人。
王玲靠在椅背上，将宋既明为什么决定签许池的全过程简单地讲了一遍。
一开始许池离开公司，包括后面许池和宋既明见面，接受宋既明帮助的事情，宋既明都没发现，也没在意。因此这些王玲并不知道。
事情是怎么开始的呢？宋既明有天找了。
但那个账号就被宋既明借去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后面大概是拿号出去的人忘了，登录上去发现有打赏记录。
许池沉默了，他还真记得有这个账号的事情。当时他过去拿设备遇到一堆事儿还进了警局，第二天开播的时候就收到了打赏。那是他收到的第一个那么大数额的打赏，而且那人打赏完就离线了，并且再也没出现过。
所以那个号是宋既明在用？
不是，为什么要给他打赏啊？
有钱人的思维果然难以理解。
许池正在那儿试图剖析宋既明的意图呢，觉得这恐怕比高中现代文阅读还要难以理解，就听王玲说。
结果那个登录账号的人是王八军。
许池听到王八军三个字的时候脚趾当场动工，差点儿没把地板挖穿。
网上看到已经习惯了，但是从熟人嘴里说出来，无疑是当场死刑。
王玲说着也没忍住笑了好几声。
“你的粉丝都挺好玩儿的。”
许池：“姐，咱能不说这个话题了不？”
王玲哈哈大笑好几声，才继续说到。
那个工作人员当时其实还算不上正统王八军森*晚*整*理，但后面一对照账号打赏的时间，和许池离开公司的时间，以及公司最近的现状，突然之间就发现了什么。
因为许池离开之后公司接连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儿，整个公司上下都有点儿惴惴不安，然而有几天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那个工作人员本身就是处理舆情这方面的，对于这方面很敏感，不论时间还是事件，结果一核对，正好转机出现的时间就是那个账号打赏后的几天里。
再一想想许池前脚刚走，公司就出现这么多幺蛾子……
许池听到这段的时候已经两只手捂住脸了。
别看我，我不是，我没有！
但那个工作人员本来就喜欢吃瓜，于是秉持着试一试总不吃亏的原则，跑来许池的直播间蹲过一段时间。
按她的原话，蹲直播间的那段时间生活顺畅到心情愉悦，连痛经都没那么严重了！
许池：“……”
好了可以了你不要再说了。
之后舆情部那帮子人也莫名其妙吃了安利，每天到点都会拿自己暂时不使用的备用手机打开许池的直播间，或者电脑顺带开个提克托克直播间放后台挂机。
许池：可云抱头。
他心里哭得比可云找孩子那天的雨还大！
他是万万没想到，整个舆情部都变成了王八窝！
但工作时间看直播，而且都还是同一个，这事儿想不被注意到确实很难。再加上宋既明这人，分明可以当个董事长坐着数钱就好，却总是亲力亲为地“深入基层”了解，再做决策。
事情就这么被传到了宋既明的耳朵里。
虽然宋既明本人是不怎么信的，但是给许池开的这点儿工资，对这位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儿，而且只是特殊对待一个人而已。
捡来试试呗，他办公室里养着那么多发财树了，也不差多搬这一棵回去。
王玲说到后面越说越放得开，就差没掏把瓜子出来跟许池唠了。
“哎别说，小宋董还找过我。最开始我也觉得这事儿吧，大概是个无稽之谈，可后面我仔细一想。”
“好了姐，你不要再说了，吃菜。”
王玲笑出鹅叫。
“说真的，要不是我接手你之前调查我你的背景，我都要怀疑你之前寄养的地方是不是庙里的。”王玲打趣他，“真的灵啊！”
许池：“……”
王玲：“你是不知道，小宋董今天都忙得没法抽空过来和你见见。前天咱们不是一起吃饭么，当天晚上刘小青那小子就被爆了。”
王玲说的这个刘小青，不是艺名而是本名，当初和王玲一起挖过来的另一个经纪人手下的艺人，算是摘星娱乐的元老级艺人了，之前脱坑回踩的就是这人。
前段时间因为这家伙不厚道的脱坑回踩泼脏水，摘星娱乐因为口碑下降少了多少资源和合作，结果上次的转机缓了一把，昨天晚上更是由娱乐圈狗仔一哥爆料的内容实锤了！现在的情况就是风向一面倒，不过是倒回摘星娱乐了。
公司上层那些弯弯绕绕许池也听不懂，王玲就没怎么讲，但总的来说，现在他们公司差不多有两三成的工作人员，背地里都偷偷注册小号去许池的直播间里蹲着了。
许池：“……”
他就说为什么昨天晚上那么多光打赏不说话的！
受不了了，谁来救救他啊！他不想出现在未来同事的手机屏保里！
王玲看乐呵看够了，就开口当起了说客，总之就是劝许池签，待遇肯定好，就算之后发挥失常，也不会有人怪他。然后还让他继续签她名下去。
许池：这算盘声响得可真震耳欲聋啊！
虽然很心动，许池也很爱小钱钱，但最基本的理智，他还是有的。
许池并没有被这么好的条件和钱冲昏了头脑。他不是一个没有想象力的人，但是大概是他的人生已经见过了太多酸甜苦辣，已经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把世界想得简单美好了。
“姐，我其实也挺想签的，不论是条件，还是感情上来说。你应该也知道，这段时间找我的经纪公司肯定是有的，但是我都没有答应。”许池这话说得很真诚，毕竟他也有自己的顾虑。
虽然钱多事儿少条件好，但是他连在娱乐圈火的命都没有，也就那张脸能看，为了一个心理安慰把他签下当吉祥物？
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砸着玩儿吧。
而且他确确实实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只是直播间里的王八把那些事联系到一起，又夸大了点儿，他虽然在直播间里开心玩梗，但真正的心底，是有数的。
他不能保证自己能给公司带来好运，而万一他签约了，之后被发现他就是个普通人，别说宋既明那样家世显赫的了，就是随便来个小高层，都能把许池搞得下场很惨。
这种虚无缥缈的价值，许池是绝对不敢赌的。
王玲也知道他的顾虑，但还是表示，许池真的是想多了。
“放心吧，你担心的这些事，换到别的公司或许还真有可能发生，但你可以相信小宋董。”王玲以身作则，言传身教。
“你看，不说我，你早年也是看着公司一点点起来的，小宋董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
摘星娱乐能找到这么的沧海遗珠捧起来，而不是像某些艺人那样只看背景和交的钱多不多，因此出来的艺人要么是有实力，要么是颜值能打的，起码都有点儿优点。
抛开这些不说，就是很多幕后工作人员，也都是进了摘星娱乐不想走的。这儿的福利实在太好了，娱乐圈加班是常事，准点下班根本不可能。但是每加一个小时的班，只要能拿出可信的证明，就至少能拿到最低两倍的加班工资。要是深夜被临时叫起来加班的，最后不论活儿做的好不好，工资都比节假日正假三倍工资还高。
也正因为如此，外面有些地方节假日加班三倍工资都不一定想去，摘星娱乐是越到节假日，加班的名额越难抢。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把这儿当自己老家。
只要钱给得多，一切都好说，别说抱怨了，公司要是出点什么事，不要工资都自发给公司洗地！
“而且，不说远了，就小宋董本人的人品，前段时间公司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多少人跑来给小宋董送发财树啊，虽然都没啥用，但是那些发财树至今都养在小宋董办公室呢，还是人小宋董自己在照顾。”
许池知道这里不能笑，但他实在忍不住。
他们小宋董是广东人吗？
“你不信啊，下次有机会姐带你进去看看，什么品种的都有。”
许池差不多是被说动了，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想去看看一办公室的发财树。
“嗯……那我回去考虑一下，合同是没问题的，暂时没有想到别的需要改的地方。主要是我……玲姐，我给你交个底，我真的没法实现愿望啊！”
王玲乐得大笑：“知道知道，如果养发财树就能发财，那还上什么班，直接种树算了。没事儿，给你那点儿工资对于小宋董来说和养发财树也没什么差别，你看看小宋董他们家的百度百科就知道了。就是图个心理安慰，你放放心心来，有事儿姐给你顶着。”
王玲好说歹说，最后硬是要许池答应了会去公司签合同才离开的。
这顿饭还是王玲请客，因为说是可以走公司报账，许池就没去抢着结账。
“对了，你律师咨询的费用等过几天我带你去报账，到时候多熟悉熟悉，以后自己拿去报啊。”
许池：“……”
为什么说得已经跟他入职了似的，还多熟悉报账流程……真当宋既明把他当发财树养啊！
许池无力吐槽，王玲开保姆车把他送回了公寓，最后让他定下来就找时间去公司签合同，明天去最好，不然周五和周末公司里的人都忙。
许池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下来，要不怎么说人家是经纪人一姐呢，简直比他们小宋董还会忽悠。
就这么……突然签合同了？
许池还是觉得有点儿不真实，一切都太赶了。
突然之间，他就从许愿池里的王八，变成宋既明办公室里的发财树。
……
不对不对，真是要被发财树洗脑了，他才不是发财树！他也不会住宋既明的办公室！
好久没和人说这么多话了，许池感觉自己一直都在被牵着鼻子走，但好在最后他是既得利者。
算了……随缘吧，大不了到时候再离职就行了。为了让他安心，公司要是主动辞退他，补偿给得可是很高的！
而且签约后，公司也不限制他继续直播，只是和提克托克的合同需要重新签，由公司走流程和赔付，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正常直播就行了。
越想越是会觉得心虚，原来天上真的会掉馅儿饼。许池咬咬牙，还真在第二天就去摘星娱乐报到了。
上半年走的时候没几个人认得他，再来的时候，前台都对着他直招手。
家人们谁懂啊，还没开始上班，刚到公司就发现前台趴着俩王八。
还是他们家王八池里爬出来的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