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的会议室里，长条木桌擦得锃亮，几十号中层干部按部门坐得整整齐齐。叶振华坐在主席台左侧，身旁是杨厂长。他目光扫过底下攒动的人头，炼钢车间的王主任、后勤科的刘科长、还有几个面生的技术骨干……这些人大多是四十往上的年纪，脸上带着常年在车间里熏出的风霜。
叶振华心里头掠过一丝异样，他对官帽子本没什么执念，可此刻看着满屋子人，再想想自己过完年才刚满二十，就成了这正厅级轧钢厂的副厂长，这放在整个华夏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底下的窃窃私语像潮水似的漫过来，“叶振华今天怎么坐在上边了，看着比我儿子还小呢……”
“工业部领导今天来是干嘛的你知道吗？”
“你别看叶振华年轻，我见他跟工业部的领导都熟络得很，怕是有点来头……”
议论声不大，却字字句句飘进叶振华耳朵里。他端起搪瓷杯抿了口茶，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杨厂长清了清嗓子，底下的议论声顿时消了下去。他侧头看了叶振华一眼，随即拿起桌上的话筒朗声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咱们开会……”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主席台，杨厂长清了清嗓子，“书！”
全场响起一阵不算热烈却足够整齐的掌声，李副部长放下手中的搪瓷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叠得整齐的红头文件，站起身时身上的中山装笔挺合身。他先是习惯性地整了整衣领，目光缓缓扫过台下的中层干部，最后落在叶振华身上微微颔首。
“同志们，安静一下。”李副部长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长期在机关工作的威严，“根据工业部党委的集体研究决定，现正式作出如下任命。”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坐在后排的几个年轻干事都不由自主地往前探了探身子。
“任命叶振华同志，为轧钢厂副厂长。”李副部长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在人群中激起涟漪。他没有理会底下悄然浮现的骚动，继续朗声念道：“分管部门为，厂保卫科与医务科，此任命自发布之日起生效。”
李副部长将文件合上，目光再次投向叶振华：“叶振华同志年纪虽轻，但在先前的工作中表现突出，具备较强的责任心与组织能力。工业部党委相信他能在新的岗位上履行好职责，配合杨厂长及其他同志，为轧钢厂的发展贡献力量。”
台下的议论声这次再也压不住了比刚才更甚。有人瞪大了眼睛，有人下意识地和身边人交换眼神，还有人偷偷打量着叶振华，仿佛想从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脸上找出些什么答案。这些目光里有怀疑，有探究，甚至有几分不服气，毕竟二十岁的副厂长，听起来确实像个笑话。叶振华却只是端正地坐着，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这道任命与自己无关一般。
李副部长将任命书递给身旁的杨厂长，后者接过文件时，随即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叶副厂长加入我们的领导班子！”
这次的掌声比刚才响亮了不少，只是其中夹杂的情绪，远比刚才复杂得多。
叶振华挺直脊背，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让这些质疑变成信服的过程。
叶振华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转身与领导班子成员逐一握手。
“李叔。”叶振华这声“李叔”喊得坦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怀德的手顿了半秒，他看向叶振华，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振华有空来叔办公室坐”。心里却在呐喊叶振华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