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桫椤山不在海市内,不受保护,你若是害怕,就住到海市内。海市内的海晏楼里,有一间专属于我的上房,你可以住到那儿。”
他借海市隐匿自己真正的家,自然要在海市有一个明面上的落脚处。
“海市往来之人,是懂规矩的熟客。你自我的上房进出,海晏楼掌柜的断不会允许别人打扰你。”十一笃定地道。
“我再买两个胡洛奴照顾你的起居。我会与她们经过海市坊立契据,等我回来之后,只要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她们自由。她们必定对你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至于胡洛奴有多贵,十一觉得还是不要告诉窈窈比较好。
“如果你想住在家里……”十一想了想,还想接着道。
但姜月窈已经轻声问道:“十一,那你呢?”
十一不解地问道:“我?”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的伤才刚刚结痂,还没有完全养好。”姜月窈抿着唇,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可是,你没杀成晏公子……”
她的声音更轻:“你回去,会不会受罚呀?”
十一愣了愣。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姜月窈眸中的担忧,压根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他啊。
“窈窈放心。”少年眉目清朗,连声音都愈发爽快利落:“小伤而已。”
“才不是小伤。”姜月窈一点儿都不相信,轻咬唇瓣,道:“你又不是铁打的人,也会疼啊。”
“窈窈,那你……”十一立刻意识到这是个顺着竹竿往上爬的好机会。
可他实在有太多想让姜月窈做的事,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个四五六来,姜月窈已经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唇。
他们相处这么久,她哪能不知道十一心里的小九九。
她瞪他一眼:“不许说什么我跟你一起睡,你就不疼了这样的话。”
十一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巴巴地“喔”了一声。
姜月窈见状,这才松开手,叹息道:“我还在想,你说要让你义父早做安排,是不是意味着,他还会想让你去杀晏公子。”
“你不想晏昭回死?”十一皱眉问道。
他觉得自己的舌尖,好像又品尝到了那瓶上好陈醋的味道。
听到少年醋意盎然的问话,姜月窈简直哭笑不得:“晏公子三番五次帮我,我自然不希望你们为敌。”
“但我当然更担心你啊。”姜月窈看着他,认真地道:“晏公子一定不会坐以待毙。那样,你还得四处奔波,又会陷入险境。”
少年像被捋顺毛的狮子,懒懒散散地哼了一声,还带着一点点小小的自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习惯了。”
可姜月窈习惯不了。
纵然她明白,如果十一和晏昭回之间,有不可解的仇怨,是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她没有立场阻拦,甚至本不该过问。
可她总觉得古怪。
如果晏昭回和十一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为什么还能在救她的时候合作?
十一要找她,她明白。可晏昭回跟她不过几面之缘,又有什么必要放过他的仇敌?
姜月窈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十一,你们之间,当真有不可解的仇怨吗?”
十一沉默不语。
窈窈问了个极好的问题,他从前只在脑海里抱怨过一瞬,却从未深想。
他不知道阁主,准确地说是少阁主,为什么非要杀晏昭回。
从前,他从来不在乎杀人的缘由。阁主有令,他杀就是了。毕竟,这人为何该死,与他何干?
可当窈窈问起,他猛然觉得,如果说不知道,好像在搪塞她。
他怎么能让窈窈觉得自己在敷衍她!
十一当机立断,含糊地道:“我回来就告诉你。”
这一次,他得问个清楚明白。
*
十一回到两仪岛的那日,在护卫的严密戒备中,缓步走进隐刃阁主阁金碧辉煌的正堂内。
执刀佩剑的侍卫罗列于两旁,人人皆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十一扫一眼就知道,西北、东北方向,还各藏着两名杀手。
堂内华贵庄严,一个白面青年正高高在上地坐在雕龙刻凤的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此人,正是少阁主。
“哟。”少阁主的声音尖利如刀,神色阴沉不善:“竟然是十一回来了。敢问你回来,有何贵干哪?”
“哦。”十一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仿佛对剑拔弩张的气势熟视无睹,气定神闲地道:“我回来问问,你为什么非要杀第五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