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仍见遥遥一线丹霞，落在平波如镜的澜沧江上，似碎金散落，波光粼粼。岸边老柳婆娑，叶染微黄，随风轻拂水面。几株枫树点缀其间，红叶似火，与天际残阳相映生辉。
秋波江上，万物静谧美好。
姜月窈按着自己的心口，唇角微勾一抹浅浅的笑意，悄然松了口气。
*
冲着十一方才给他们创造的谈资，艇户娘子大方地送了姜月窈一条小鱼，顺便捅咕她，赞叹：“妹子，你的情郎真俊哪。”
这一次，姜月窈完全说不出十一是她哥哥这样的话，只能满脸羞红，支支吾吾地应声。
见她如此青涩，艇户娘子们更是挤眉弄眼，调侃道：“咱们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什么声儿没听过。再说，今儿团圆夜，风大，怎么造都成，啊。”
姜月窈再也听不下去，仓皇告辞，撩开竹篾帘，欲钻回船舱里。
“窈窈！”十一刚换好衣裳，一见她，眼前一亮。
身后，艇户娘子们意味深长的笑声随波荡漾，姜月窈简直进退维谷。
可十一的身体要紧，她一咬牙，到底回到船舱，放下竹篾帘。
只不过，她自顾自地坐到角落里，小心翼翼地给鱼喂金疮药，不肯理十一就是了。
十一不以为意，径直凑过来，有些诧异：“晏昭回居然没有在药中下毒。”
陶碗中的小鱼吃了金疮药之后，依然活蹦乱跳。
“那你还不快点好好坐着。”姜月窈长松一口气：“我来给你上药。”
她谈起正事，总算冲淡了些许艇户娘子那儿惹来的羞怯。可等她解开十一身上已经缠好的绷带，她顿时又犯了难。
她不敢透露十一的伤势，码头也没有药房，她没能买到新绷带。
旧的绷带要洗干净才能再用，她还是得换下喜服，然后裁她现在身上的里衣做绷带才行。
只是，船身摇晃，如艇户娘子所言，入夜后江风渐起。十一虽看似精神不错，姜月窈却不敢让他到甲板上吹冷风受凉。
她纠结半晌，一咬牙，道：“你、你转过身去，不许回头！”
“诶？”十一困惑地看着她。
可姜月窈哪里说得出她要换衣裳这种话。
她思忖片刻，本想用十一换下的旧衣直接蒙住他，又怕他呼吸不畅。
犹豫再三，她索性将衣服揉作一条，当一块蒙眼布，遮住十一的眼睛，强调道：“总、总之，不许摘下来，不许偷看。”
姜月窈边说边推着他转身。
十一顺从她的动作，茫然地应声：“喔。”
窈窈怪怪的。
他全然不知道姜月窈要做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的眼睛被蒙住，听觉便愈发敏锐。
十一瞬间挺直了脊背，身上的伤口都跟着阵阵作痛
窈窈，该不会是在……换衣裳！？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大脑先有一瞬的空白，转而，又渐渐浮上斑斓的色彩。
他恍惚地想起他夜探窈窈香闺的时候，她坐在床上，衣襟微微散开，堪堪露出一件桃粉的小衣。他还记得，那件小衣上，有两尾交相欢游的鱼儿。
十一只觉得喉咙在冒火。
尽管如此，他不比在云岫间时。他现在着实受伤不轻，身体除了干着急地乱窜一股无名火，实在难提起任何别的反应。
这大概是件好事吧。
十一强迫自己不要在脑海里上演马大夫给他的春宫图，不如多想想，等回家之后，要怎么面对阁主的诘问。
阁主重病缠身，多半是没力气来追责，但少阁主就不一定了。
少阁主先前还心心念念他的莺歌绿，要是再知道他没能杀了晏昭回，一定会大发雷霆。
不过，少阁主不知道他家在哪儿。
到时候，他抽空回两仪岛，去跟阁主汇报一下杀晏昭回时的诡异情况就行。
在四方香会前，他大可带窈窈好好潇洒。
喔，窈窈会在他家及笄。他得先去把他的一万两要回来。壬子压根就没有护好窈窈，一点都不管用。有了这一万两，他就不用去接单，可以带窈窈去海市买香材，把家里堆满她喜欢的东西……
窈窈，窈窈。
只要一转念想起窈窈，他又开始觉得浑身燥热得不舒服。
还好他眼睛被蒙上了，不然，十一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悄悄地转身。
十一默默地摸索着，拿起靠放在一旁的水囊，解开，咕嘟咕嘟地大灌一口。
他正觉得心底的火气被压了下去，眼睛上的衣裳就因为他接二连三的动作，松松垮垮地掉了下来。
猝不及防，他的眼前一片清明。
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