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剑入鞘,少年抱着他的整个世界起身。
*
姜月窈哪肯让十一久抱,她刚被十一抱出喜轿,就着急忙慌地要下来。
十一向来拿她没办法,只好把她放下来。他伤势果然严重,放下她时,身形微晃,如果不是姜月窈立刻扶稳他,他怕是要踉跄地后退。
章嬷嬷和七斤安然无恙,见状一个箭步冲过去:“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姜月窈忧心忡忡地道:“我们得赶紧去找大夫。十一他——”
姜月窈话音未落,她眼中摇摇欲坠的少年猛地将她扯到自己身后,他再次阔步向前,挡在她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他的手搭在剑柄上,微微拔剑出鞘。
少年声沉如水,悍然无畏:“放她走。”
姜月窈愕然地顺势看去——她才意识到,晏昭回居然带着人在不远处驻足,他神色怔然,复杂得让她一时难以分辨。
姜月窈心里一咯噔,连忙向前几步。她本欲挡在十一面前,却因为不敢过度拉扯他的手,而只能与他并肩。
她急声道:“晏公子,请您高擡贵手。十一是为了救我……”
晏昭回轻声打断她的话:“姜姑娘,你放心,我不会与你们为难。”
章嬷嬷也道:“是啊,姑娘。晏公子方才就护住了老奴和七斤。他原本还想去救您,只是十一郎君更快一步。”
要不是晏昭回的人抱着她,章嬷嬷早就冲到喜轿旁边了。
姜月窈微愣,随即如释重负,忙行大礼:“多谢晏公子。”
在稳定心神之后,她的心思转得飞快。
姜月窈擡眼看向晏昭回,语气坚定而恳切:“还请晏公子以山匪劫道处理。”
她缓缓擡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拔下头上固定凤冠的金簪。
“我这个新嫁娘,被逼跳河,生死难料。”姜月窈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取下凤冠。
悬崖就在咫尺之遥,崖下是贯穿琼崖郡的滔滔沧澜河。
晏昭回知道,她这个法子可行。
姜月窈目光平静而坚定地望着晏昭回:“等四方香会时,我再出现,直接赴会。对外就说为人所救,忘却前尘,只记得最重要的这件事。”
晏昭回望着她,眉眼间闪过一缕难以察觉的心痛。
若非历经世事,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怎能在如此凶险之境下,还能冷静地想出这样一个已算周全的法子。
“好。”晏昭回颔首,道:“而且,我已找到你的叔父,他为人可靠。你既然尚未拜堂,此事多的是转圜之机。你换下嫁衣,和章嬷嬷听我安排便是。”
“至于他。”晏昭回看向十一。
十一直视着他,目光锐利,带着几丝狐疑。
晏昭回的表现实在古怪。
如果寂乐和淳善是他的软肋,可他为什么会抛下她们,急着来救窈窈?
如果她们不是他的软肋,他为什么要冒天大的风险,前来救她们?
晏昭回移开视线,神色晦暗不明。
方才,他在看到连家护卫想要鱼死网破,杀喜轿中的姜月窈时立刻出手。
然而,十一比他更快。
少年以肉身撞开刀阵,怀着死战的决心,斩杀靠近喜轿的护卫。那样森然的无畏,竟震得晏昭回生生迟滞片刻。
那一刻,他才明白,十一,对姜月窈有多大的执念。
比血肉更深,比生死更重。
晏昭回不想对十一说话,他依旧看向姜月窈,道:“连家此案牵涉甚广,他不能在琼崖郡久留,更不能光明正大地去看大夫。不过我可以派人简单地替他处理伤口。”
十一咕哝一声:“我不……”
姜月窈按住他的手,嗔他一眼,不许他说下去。
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十一伤得这么重,若无晏昭回的帮助,只怕一时难以找到敢接诊的大夫。若是错过治疗时机,可就为时晚矣。
十一竟当真不再说下去。
晏昭回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紧抿一下唇,挪开视线,冷声道:“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把你安置在我的私宅。”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的音调过于冷冽,怕吓到姜月窈,连忙和转声音,道:“姜姑娘,我已经把你的叔父接来琼崖郡。我会安排你们跟他同住,届时,既可认亲,又能商量对策。”
“多谢您!”姜月窈大喜过望,再次深深一礼:“我们不会打扰您太久,只需大夫替十一包扎,再开几服药,我们就上路回家。”
晏昭回讶然地看着她:“你要跟他一起走?”
他紧接着道:“他虽然不可久留,但是你可以一直待在这儿,高枕无忧地制香,准备四方香会,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你。”
晏昭回话音刚落,姜月窈还没来得及回答,十一就忽而歪靠在她的身上,声音极为虚弱地道:“窈窈……”
晏昭回:“……”
十一真的不是故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