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知道,“一直陪在身边”这样的话,只是虚指。她没有指望十一会无时无刻陪在她身边。离开,还能归来,就已算是陪伴。
只是,许是今夜雨凉,她的心里蓦然有些空落落的,轻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十一皱眉,他头一次对杀人这件事产生了一点不耐烦:“我得把单子做完才能回来。可能很快,也可能很久。”
姜月窈张了张口,最终只是轻应一声:“这样啊。”
那或许,她及笄的时候,他也赶不回来。
她的语气显出几分失落,十一没忍住,微微低下头,看她。
为了替他止血,姜月窈没有坐在床上,而是裹着被子,与他对坐在围廊里。此刻,她低眉敛目,无精打采的,甚至没有发现他偷偷低下头。
十一的心陡然揪紧。
他突然觉得少阁主和第五殿一样讨厌。
他知道,名义上是阁主下达杀第五殿的密令,实际上是少阁主的心思。
真是有病。
第五殿连两仪岛在哪儿都不知道,能对隐刃阁造成什么威胁,少阁主为什么非要杀他。
要是不用去杀第五殿,他就能寸步不离地陪在窈窈身边了。
十一心里不痛快。
他于是长臂一揽,把唯一能让他舒服的人抱在怀里,闷声唤她:“窈窈……”
“别,你还得止血呢!”姜月窈回过神来,吓得连忙轻推他。
十一依言松开手,任由她忙忙碌碌地检查他的鼻子。
还好十一不再流鼻血,姜月窈顿时松了口气:“太好了,血止住了!”
十一这下总算抖擞精神,麻利地起身去洗把脸,顺便把脏帕子洗净,倒掉脏水。
然后,他毫不迟疑地转身回来,唤道:“窈窈——”
姜月窈一时迟疑,就让他顺利地钻进床幔,跽坐着,将她拥入怀中,嘟囔:“总算能好好抱你了。”
姜月窈哭笑不得,想了想,轻轻地回抱他:“这样,我们就不是草草告别啦。”
“十一,你放心,我没事。”姜月窈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他,反过来安慰他:“倒是你,你好不容易养好身体,千万要小心保护自己,好好地回来啊。”
十一没有应声,他松开手,凝望着她关切的眼眸,紧抿一下唇。
他忽而握住姜月窈的手,从怀中摸出一枚玄武天龟的玉印,放到她的掌心。
他认真地道:“窈窈,只要你想,随时拿着这枚玉印,去威远镖局找石总镖头。然后,就会有人送你回我家。这枚玉印加上我给你的钥匙,能打开我家的门。你在那儿,会很安全。”
不是两仪岛上的幌子,而是他真正的家。
他把他深藏不露的“家”,献给她。
姜月窈一颤。
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只是直觉感受到,十一的语调,仿若在交代后事。
“我不要!”她仓皇把这枚玉令推回给他,深吸一口气,看着他:“十一,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十一愣了愣,一时没转过弯来,下意识地道:“但是我家只有一张床……”
被十一这么一打岔,姜月窈心里的紧张一下就消散大半,她哭笑不得地嗔道:“你怎么就想着床!”
十一为自己抱屈:“因为你现在就不让我跟你一起睡啊。”
姜月窈微微侧过脸去,手指悄悄地绞在一起,声音轻忽:“……拔步床左边第二个柜子里,还有一床被褥。”
“喔。”十一微微颔首,想起她跟章嬷嬷说的话,以为她觉得冷,想要添被子。虽然他觉得有点怪怪的,但还是起身,准备替她把被褥拿进来。
姜月窈:“……”
十一真是的,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她正在给自己加油鼓气,好能把话说得更直白些,就见刚走出拔步床的十一,忽而撩开床幔,兴奋地探头:“窈窈,你是不是答应跟我一起睡了!”
姜月窈:“……你只许睡围廊!”
*
纵然只是睡在围廊上,十一也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天色刚蒙蒙亮,万物尚未苏醒,十一已经睁开眼。
他悄然起身,贪婪地看着酣梦未醒的姜月窈。
然后,在临行前,小心翼翼地,亲亲她。
等天亮之后,他就要辞行。
所以,他当然有绝对正当的理由亲她一口!
——喔,又或者,多亲两口……
*
天亮之后,姜月窈轻轻地抿唇,总觉得它好像有些不同寻常的蛰痛。
“真是怪了,老奴昨儿怎么突然就睡着了……”章嬷嬷揉着自己的后颈,百思不得其解地走进来伺候姜月窈洗漱。
一见姜月窈,她话锋一转,讶然地问道:“姑娘,您的嘴唇怎么了?”
“诶?”姜月窈坐到梳妆台前,困惑地一瞥铜镜——唇红微肿,水润春泽。
姜月窈啪地一下扣下铜镜,满脸羞红。
十一是属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