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话音未落，一侧雅间的门吱呀一声洞开。
“多谢金大匠人。”少女温和的声音瞬间令她们停下脚步。
她们按耐不住，步子似蜗牛爬，纷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那间雅间望去。好在伙计上道，走得比她们还慢，口中还让史兰香：“您想要哪间雅间？多挑挑……”
说话间，一个少女头戴帷帽，身后跟着一个嬷嬷并一个小厮，被尹匠人恭恭敬敬地送出门。
单论他们三人的衣着而言，实在是简朴得过分。
可没人敢小觑她们。毕竟，琳琅苑的两个伙计正擡着一个偌大的梨花木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身后。
少女向她们简单行了个礼，就不疾不徐地离开。
史兰香错愕地盯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忽而疾步赶过去：“姜姑娘？”
她从未见过姜姑娘的真容，可她记得姜月窈嬷嬷的模样。
“姜姑娘！？”本想跟过去的小娘子们遽然止步，她们震惊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寒酸得只能穿旧衣的姜姑娘！？
她们都希望史兰香认错了。
然而，少女闻声停下脚步，转身行礼：“史姑娘，好久不见。”
一时间，她们身后的女郎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先前嘲讽姜月窈的人，青红交加，臊得躲到人后去。
“我入选了。”史兰香看着姜月窈，僵硬地道：“你买那么多东西，一定也入选了吧。”
姜月窈其实不知道史兰香为什么突然把她叫住，毕竟，她俩充其量只能算不太愉快的点头之交。
不过，她并未隐瞒，颔首应道：“恭喜。”
史兰香听到姜月窈应声，不知为何，好似终于吐出胸腔压抑良久的一口浊气。
只不过，她的口气还是一贯的骄纵：“溪源香会那天，你记得好好打扮，穿戴上最贵最好的衣裳首饰，别又叫人看扁了。”
她说罢，一甩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章嬷嬷看着史兰香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史姑娘这是作甚哪？”
章嬷嬷坐在马车上，悄悄跟姜月窈咬耳朵。
史兰香为首的那群人，方才在楼下议论她的姑娘，她可都听的一清二楚。
给她气得。
章嬷嬷拍拍梨花木箱，一想到她们难看的脸色，就觉得心中痛快。
姜月窈笑了笑，了然地道：“大概，她猜出来，第十一丸香是我调的吧。”
“哎哟，这小娘子的心思。”章嬷嬷把手从梨花木箱上挪开，明白过来：“想说您厉害，直说哪。”
说到底，以香会友，还是得以香取胜。史兰香恐怕是心里佩服，但又拧巴的不肯说。
不过，没多久，章嬷嬷又把手放回梨花木箱上，道：“但是姑娘，她有一件事说得对极。咱们今儿拿了新衣裳、新首饰，可得好好打扮一番！”
“参加溪源香会，我不能带帷帽，总有人会认出我来。树大招风，我穿着得体就行。”姜月窈温声道。她特意在琳琅苑和明绣阁买一套得体又不出挑的衣裳首饰，就是为溪源香会准备的。
“可是……”章嬷嬷明白这个道理，万分遗憾地道：“那日就穿不上十一郎君特意给您定制的上好衣裳首饰了。”
姜月窈垂眸，绞着十一留给她的荷包。
荷包瘪瘪，十一真是恨不能为她花尽最后一分钱再走。
她收起荷包，心里轻轻地叹。
穿得上的。
溪源香会结束后，上巳节可还没结束。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夜明如昼，才是那日最美的时候。
若十一那日能回来。
她会穿上这套最好看的衣裳首饰，去见他。
*
船上海匪，却恨不能给老天爷嗑千万个头，只求某个鬼魅一般的少年，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他们恨透了给他们透露消息的人。
星罗海域没准是有“莺歌绿”这样的绝无仅有的奇珍香材，但问题是，这里同样是一片埋骨地！
他们五艘船出近海，不多时就遇到另一波人的狙击。
大家都是刀尖舔血过活的人，知道有人阻拦，前路必有奇珍。他们准备充分，杀红了眼，一度占上风，甚至还活捉一个对方的人，眼看就能撬开他们的嘴，知道藏宝之地。
可就在一声轻响间，只是一个错眼，他们手中的人质瞬间被一刀封喉——
割断他们喉管的，只是一片沾血的海蚌壳。
自那时起，胜负陡然逆转。
夜幕深重，船上的人三天三夜不敢合眼，掩护着艄公疯狂划船。他们早就把什么五千金、奇珍异宝抛之脑后，只希望能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只要天亮，他们靠岸，又是一条好汉！
“嗒”
黎明前，风啸浪涌中，一声极轻的声响，再次落在在夹板上。
听到这个声音，他们就如惊弓之鸟，倏地弹起来，噌噌握紧兵器，眼睛瞪得极大。
他们走不成了！
今日，他们必竭尽全力，诛杀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