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会把你摔下来。我轻功很好的。”他不满地蹙眉,顿时对这件事失去兴致。
她不信他。
于他而言,不被信任其实是常态。但不知为何,十一有些不舒服。要论从前,他才懒得管旁人信不信,更不用说解释了。
“对、对不起……”姜月窈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好心,愧疚地道歉:“我胆子太小了。”
“昂。”十一轻哼一声,眉心舒展,俯身捞起她肩头滑落的黑毛皮,搭在她的肩上。
姜月窈连忙拢紧黑毛皮,却又觉得受之有愧,她想了想,还是解下黑毛皮,递给十一:“你披吧。”
她擡头看他,轻声问:“我在房中,还有披风呢。你站在外面,怪冷的,我又没法越过师太们请你进僧寮。”
“我不冷啊。”十一大喇喇地看着她,不甚在意地展开双臂,问道:“你要摸摸吗?”
姜月窈的视线飞快地掠过十一的胸口,又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不妥,匆匆忙忙地移开。
她盯着灰扑扑的地板,手忙脚乱地重新披上黑毛皮,结结巴巴地道:“不,不用了。我披着黑毛皮挺好的,这张黑毛皮挺好的。”
“我知道,这是熊皮,猎户也说它是所有毛皮里最好的一张。”十一颔首。
他这般坦然,姜月窈心下稍稍安稳,终于想起她有一箩筐的事要解释。
“抱歉呀,其实这张熊皮当上门拜访的礼物就很好,不用这时再送给我。我、我那时突然出声,请你把竹篓放进正房,是担心……”姜月窈声音迟疑,她不是很想仔细说,总觉得害羞。
可她怕不把话说清楚,十一会有些“自己的想法”。
姜月窈揪着熊皮,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仔细解释:“我是担心嬷嬷问你为什么送礼,也担心如果谢绝,你会把金簪当礼物,所以才急着应下。”
“但是,我为什么要拿你的东西送给你当礼物?”十一狐疑地问道。
姜月窈不解地问:“我的东西?”
“昂,这熊皮,我送给你,就是你的。”十一理所当然地道:“钥匙不算,那是定金。你不跟我回家,我收回来了。”
姜月窈恍然大悟:“啊,所以我让你拿熊皮当礼物,你才说不行。”
“嗯。”十一颔首,又问:“不过,为什么不能拿金簪当礼物?她们都说,女郎最喜欢琳琅苑里这种样式的金簪,能藏添香坊的香。你不喜欢吗?”
十一说着,从怀中拿出金簪,放到姜月窈面前。他微微旋转簪首,听得“哒”的一声轻响,他分离簪首与簪身。
金簪上流转的妩媚幽香愈发浓郁。
因为他的动作,簪上原本停驻于点翠宝兰上的金蝶,好似活过来一般。坠珍珠的蝶须摇荡,翩翩欲飞。金累丝的蝶翼舒展,任曦光从前翅镶嵌的红宝石流转至后翅淡粉的碧玺,晶莹剔透。
姜月窈的目光在这支蝶簪上流连,轻声慨叹:“真精巧。”
“那你还不要?”十一的语调微微上扬,困惑里,带着独属于少年的一点自傲。
她想要的。
姜月窈一嗅便知,蝶簪里放的是添香坊最时兴的“国色天香”。年前,金大少爷给孙表姐赠送一支华贵的金簪,簪身熏香,簪内藏香丸,就是这种香。她待在角落里,有幸一闻。
这样内藏机巧的簪子,是这几年香道最鼎盛时才出的,金家琳琅苑独制,价格昂贵。
那是她第一次见这样式的簪子,也是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金簪是“定情信物”,代表着“喜欢”。
她最喜香品,并不很爱金银首饰。可那时,她也忍不住悄悄地想,要是有人能送给她就好了。
但十一当真把金簪放在她的眼前,她的双手却停留在毛皮上,微微缩紧,没有往金簪探去半寸。
十一不通俗情,可她知道一些。
姜月窈擡起头,对十一道:“因为,簪子只能送给你家里人和你喜欢的女郎,不能送给其他人。你送给我,以后你喜欢的女郎会难过的。”
“喜欢?”十一挑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细细碾磨。
“我不知道这个喜欢是什么意思!”姜月窈急匆匆地补充道,生怕十一追问。
她还从来没有喜欢过哪个郎君呢。
“我知道。”谁知,十一淡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