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怎么?”十一的语调轻微上扬,皱眉:“你都不笑了。我还想戳一下你脸上的小窝。”
“诶?”姜月窈压根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他。
十一强调道:“你笑起来,才会有。”
姜月窈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不能戳的。”
哪个郎君会随便戳女郎脸上的梨涡呀!
“为什么?”十一不解。
不过,这回他不等姜月窈说话,先自己了然地“哦”了声:“得带礼物,走大门,敲门拜访,然后问你。”
虽然她说错一部分,山下其实没有比她有趣的女郎。但鉴于她明显并非为躲开他而说谎,说不准是她自己弄错了,那她其他有意思的话还是可以听一听的。
那番拜访送礼的话,他没听人说过。做一做,看看好不好玩。
十一说罢,伸手“笃——笃笃”地敲响三声门。
“别——”姜月窈已来不及阻止。
先前,她一直刻意压低声音,而他大约是倦怠,眼底薄薄一层青灰,声音也低迷。显得这敲门声怪嘹亮的。
章嬷嬷会听到的。
姜月窈顿时紧张起来。
里头果然响起章嬷嬷的询问声:“姑娘,是不是有人敲门哪?”
“我、我看看。”姜月窈答得慌乱,转而看向十一。
“要我走?”
“你、你回来啦!”
十一的低语和姜月窈刻意扬高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要走。”姜月窈以气声对十一道:“假装你刚回来吧?”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背着嬷嬷在做坏事。而且,说完她才发觉自己的语调过于亲昵和紧张,只盼着嬷嬷隔得远没听出来。
十一垂眸看她,饶有兴致地应声:“昂。”
然后,他从怀中拿出一个以素帕包裹的东西,递到她的面前,不疾不徐地掀开:“然后,是礼物。”
粉帕下的金簪露出尖尖一角,与此同时,正房传来开门的声音,一准是章嬷嬷见她迟迟不回房,出来寻她。
姜月窈的心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她什么也顾不上,着急忙慌地想去捂十一的手,急声道:“不行,不能送这个!”
送香料送什么都好,金簪乃定情之物。他真是一点都不懂!
“为什么?”十一轻抿薄唇,不解:“她们都说——”
“不要礼物……”见十一还要追问为什么不要,她生怕章嬷嬷出来,往后退几步,连忙压低声音道:“那,换个礼物——换那一张黑毛皮,好不好?你已经给我的那张。”
“不好——”十一才蹙眉说两个字,章嬷嬷的脚步声近了,他戛然而止,姜月窈匆忙转身:“嬷嬷。”
章嬷嬷先快速看姜月窈的情况,然后才对十一福了福,神色倒是比先前更和蔼:“原来是郎君来了。”
只不过,她一如既往地走到姜月窈身前,挡在他们中间。
姜月窈再后撤,攥着手中的灯笼,跟攥着救命稻草似的。她的心砰砰直跳,飞快地觑一眼十一。还好他已经把金簪收进怀中。她小小地松了口气。
“郎君有所不知,我家姑娘心善,想为家中长辈祈福,是故要在这儿多留些时日。”章嬷嬷好声好气地道:“郎君同住在此地,恐怕多有不便。”
“我没什么不方便的。”十一答得大方坦荡。
章嬷嬷一噎。
她很想怀疑眼前的少年是故意的。虽然吴陵郡民风开放,有她这个老嬷嬷在,她们出身商户,也没有那么严苛的讲究。但她家姑娘天仙似的,怎么想都有点不放心。
可瞧少年目光澄明,章嬷嬷一望就知他没什么龌龊心思。
兼之认为他是哪家的公子爷出来玩闹,章嬷嬷不想挑明交恶,拐着弯劝道:“郎君贵重,灶房住起来怎么舒服?更何况,日后我们得用灶房烧火做饭。烟重熏人,怕冲撞郎君。郎君还是住到别处去吧。”
“贵重?”十一微微挑眉,颇有兴致地重复这两个字,他觉得这跟说他“品性贵重”也没什么两样。
姜月窈一下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她低垂视线,生怕嬷嬷看见她泛红的脸颊。
十一没在意,欣然颔首道:“既如此,我换间房住就是。正好,礼物在灶房。我把它交给你,腾空灶房。”
他说罢,大步流星地跨过院门,径直往灶房去。
章嬷嬷从没遇到过这样听不懂弦外之音的人,急得她“哎哟”一声:“郎君,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可十一走得快,转眼消失在灶房里。章嬷嬷连声叹气,忍不住回头对姜月窈道:“姑娘,你说这……”
章嬷嬷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这少年郎,你说他可气吧,他偏句句真心实意。章嬷嬷见惯形形色色的人,一眼能分出真心假意。可要说不可气,章嬷嬷都有点没招了。
毕竟这间破落院子,墙都塌了,要不是孙家能掏出地契,谁知道这是有主的院子?根本拦不住有心人进出。孙家不可能派护卫,她们两个老弱,跟砧板上的肉没什么两样。
她想着,与其硬邦邦地赶人,不如好声好气地说话。
谁知就被误会成这样?
章嬷嬷是当真无奈,下意识地想跟姜月窈拿主意。
可一瞧,她家姑娘正眸子盈亮地看着少年的背影,玉白的脸颊上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只是当她望去时,她的姑娘立刻凛然抿唇,脸上带着些被抓包的绯色,软乎地唤道:“嬷嬷?”
相当乖巧,相当此地无银三百两。
章嬷嬷简直觉得自己有一百颗心都不够担心的。可偏偏在这一刻,她感受到姜月窈久违的轻松,她舍不得说半句重话。
这郎君,让姑娘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