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们一族,天生便是灵丹妙药。你们的神魂血肉,服用之后,可以延年益寿。”
穆时沉下了脸。
“那么,陈长老害我,是觉得灵丹妙药吃得不够多,还想再来点?”
穆时远远地看着陈迁,不解道,
“你杀害灵族时,隐藏得足够好,世上无人清楚你是灭灵族的凶手,就连我师父也不确定。我虽然已经到了渡劫期,但你只要别主动招惹我,别让我靠近我,我是不会发现你是灭族仇人的,不会向你复仇。”
陈迁在穆时的注视中,擡起干枯的手。
“我已年迈,再如何延寿,也不过是枯骨一具。比不得你,年轻,健壮,又有着灵族可通天地的本领。”
陈迁露出了渴望的眼神,
“你迟早会飞升的。”
穆时与陈迁对视,问:
“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陈迁眯起眼睛,露出着迷一般地痴态,对穆时说:
“飞升是我毕生所求,我愿意为此做任何事,哪怕天道不允,我也要做。”
穆时问:“你想夺舍?”
陈迁没有回答,这等同于默认。
“啊,你怕打不过我。所以,你杀了林阳,构陷于我。你想要的不是我背负罪名,而是我在暂时无法洗脱嫌疑的这二十个时辰里,修为灵力遭受限制,无力与你为敌。”
穆时拍了拍手,说道,
“二十个时辰后,你会用着我的身体,接受真言水的检验……真言水只验身,不验魂,我的身体没杀过林阳,届时真言水会为这具躯体洗清嫌疑。”
“好计划啊,陈长老。”
陈迁对穆时说:
“被你看破也没关系,反正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穆时不慌不乱地坐下,道:
“但是,陈长老,你有没有想过,你无法飞升究竟是因为什么?”
“我师父年级比你小,却比你先飞升,是因为他修无情道,修问心剑,或者资质比你好吗?不,因为他在你为你自己的道而闭门不出,不理会世间劫难时,选择了挺身而出。”
陈迁皱起了眉。
穆时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道:
“陈长老,天道不是瞎子,谁有让苍生拜服的品德,谁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之人,天道是有数的。”
“我其实也不信天命。”
穆时摊开手,对陈迁说,
“但瞧你这副灭了灵族后躲避了十五年,最终还是被我戳破,要栽在我手上的蠢样,我觉得天命和因果还是值得相信一下的。”
陈迁舒展开眉头,嘲笑道:
“我,栽在你手上,现在的你?你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复仇’,只有杀了你自己,为你那死在你手上的兄长偿命。”
“别随便栽赃罪名。”
穆时长呼了一口气,道,
“杀死我兄长的从来不是我,是让他失去族人,让他落在蛊师手中,让他在愤恨和不甘之中长大的人——是你。”
“自从我怀疑灭了灵族的人是你,我每一天都在想,我要你血债血还,没有一刻想要放过你。”
陈迁摇了摇头,说道:
“要我血债血还,这种事,你只能在梦里实现了。”
话语落下,强横的灵力如同滔天巨浪,卷向坐在秘境石台上的渺小的穆时。
但就在下一刻,巨浪停滞。
天地之间,狂风呼啸,磅礴灵力从天上奔涌,从溪水中流淌,又从大地中汇聚。它们争先恐后地涌向穆时,环绕在她身边,比巨剑锋利,比盾牌坚实。
“金丹期的我的确不是渡劫期的你的对手。”
穆时从石台上跳下来,她趟过溪水,朝着陈迁走来,说道,
“可是,这世间无论何人,皆不可与天地万物为敌。陈长老,我是灵族,与天地山河共生的灵族。你可以想办法压制我的修为,但你永远无法夺走我的血脉。”
“你——”
陈迁惊恐地后退。
祝恒走入秘境之中。
陈迁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道:
“快,替我拖住她!”
“拖住她?”
祝恒一边走向穆时,一边说道,
“说实话,您真的在药王谷的秘境里闭关太久了,对外面的人和事半知半解。您找上我,与我共谋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可笑——”
“我说的话,您也敢信啊?”
陈迁说不出话来。
“还有,将杀害凡人这种罪名栽赃给她,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祝恒在离穆时不远的地方停步,
“太墟开山大典,有许多门派的掌门和长老前来作客,您不如仔细问问,有几个人相信她杀害了凡人?”
“陈长老,您可不要轻视了世人对一个舍命救世之人的信任。”
“你为了争取到她修为被压制的二十个时辰而构陷她,而我们,为了让你在留影石前承认你灭灵族的罪名而筹划了这一局。”
祝恒背对着穆时,面向陈迁,说道,
“削弱自身,才能让你这个躲躲藏藏的小人觉得有机可乘,没有顾忌地现身人前。”
穆时道:“祝恒……”
“知道了知道了,挡你路了。”
祝恒侧身后退,不再挡在穆时和陈迁中间。
“不是,我是想问你……”
穆时看着祝恒的脸,问,
“你脸上怎么淤青了?”
“问你的小师叔。”
祝恒叹了口气,说道,
“我与他为盟这么多年,他竟然相信我会害你,真是世态炎凉伤人心。”
穆时沉默片刻,说道:
“……我觉得你反思一下自己比较好。”
她擡起手来,出声道:“剑来——”
她话语落下,一把剑递入她手中。
穆时看了看手里黑得五彩斑斓的陨星剑,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侧前方的鬼君,说道:
“我在召唤的是碧阙剑。”
“我知道。”
鬼君头也不回道,
“先凑合着用。”
穆时又看向殒星剑剑柄上拴着的穗子,穗子上穿了一枚无比眼熟的朱色平安扣。
穆时又问:
“这又是几个意思?你看不起我?怕我和这把一千年的老骨头打架的时候死了?”
鬼君回过头。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一边用鬼雾把往岩石后面躲避的贺兰秋揪出来,一边问穆时,
“为什么一定要曲解?”
祝恒幽幽地回答道:
“因为‘曲解’是逼迫人‘解释’的最恰当的办法之一。”
“你真的话很多。”
穆时嫌弃地看着祝恒,
“你能闭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