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坐吧。”
阴司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君上,您坐好了吗?”
鬼君回答道:“可以启程了。”
马蹄声再度响起,由慢变快,车轮也冒出鬼火来,与鬼灵马一起平稳地升上高空。
鬼君坐在马车中,伸手拿起一卷竹简,渐渐地打开阅读。他说要和穆时谈贺兰遥的事,却迟迟没有开口,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穆时等了半晌,没等来他开口,只能主动去问:
“导致你在人世历劫的一生十八岁就死了,我责无旁贷,你报复我也是应当的。”
“但是,请你不要再说‘配不配’之类的话来阴阳怪气地讽刺我捧高踩低。”
鬼君沉默片刻,回答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马车在鬼灵马的牵动下往西边飞去。
片刻后,鬼君说道:
“听说你有了新的意中人,是个年轻又聪明的,可惜只是个外门弟子。不过你在内门考核时给他放了水,他现在已经是主峰弟子了。”
“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别装傻。”
穆时对鬼君说,
“君上,你活了两百年,什么事没听过,什么事没见过,连明辨真假的能力都没有吗?”
鬼君表面平静,右手手指却绞紧了袖子。
他知道是这是流言,可是,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原本还能忍住,可一日日地听着流言,越听心里就越难受,只是想着穆时是个修无情道的,怕搅扰她的道,才没直接去太墟找人。
他刚刚拦穆时的路时,原本没想着说什么,可是一见到人,就忍不住了。心里想着只问一次,被拒绝就收手,可问了第一次后,又忍不住问了第二次。
假装把流言当成真的,是为了挑起话头。
他不会再问第三次了。
穆时有些无奈,劝道:
“所以你想要的补偿,就是让我成为的鬼后……或者情人什么的?君上,你已经不是贺兰遥了,这是我与你这位鬼君第一次见面,我有什么好,让你非要和我谈感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
鬼君低下头,说道,
“你不用考虑这件事了,我不愿强求,以后不会再提。等到了栖桐山,我会将你放下。”
穆时叹了口气,说道:
“还是把账算了吧。”
她背着贺兰遥的命债,实在是难受。
鬼君从卷轴中擡头,说道:
“你觉得我不是贺兰遥。”
穆时对鬼君说出自己的看法: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不能混为一谈。”
“按你的说法,其实你只欠贺兰遥的,不欠鬼君的。鬼君不用帮贺兰遥讨债,而贺兰遥本身,也不会向你寻债。”
鬼君将卷轴放在一侧,问道,
“去看过上元灯节了吗?”
穆时沉默了片刻。
她觉得鬼君和贺兰遥不同,可是,鬼君好像没把他自己和贺兰遥视作两个人。所以,鬼君到底是不是贺兰遥?贺兰遥又是不是鬼君呢?
穆时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
“没有,渡完进境雷劫就昏了,没赶上今年的上元灯节。不过,明年的不会再错过了,我正在想,该去哪里看灯呢。”
鬼君回答道:
“天城最热闹,若是想看比较特别的,就去兰源城和虞城。”
穆时点了点头,低头斟酌许久,才问道:“听说刹天阵成的时候,伤到了你的神魂?”
“也不算伤到,只是很难受。”
鬼君换了一份卷轴,语气缓慢而认真,
“转世历劫的时候,我的灵力都被封印着,遇到致死的危机也无法调动,判官笔才是用来保命的。所以刹天阵是结结实实地落在元神上了,幸好元神有渡劫期境界,哪怕硬扛刹天阵,也几个月就恢复了。”
他们之间的氛围,渐渐从小心和警惕,变得平和了许多,坐在马车里说一说话,询问一些问题,像是好友一样。
“贺兰遥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穆时坐在马车上,说道,
“他是你的转世的事情,他一句都没提。”
“你和祝恒给我……给他喂了碧落水,他在梦境中看见了前生。但他不确定那究竟真的是他的前生,还是一场梦境。他只是在赌,拿着变成朱玉的判官笔,去赌他自己是鬼君,赌你活下去。”
“他对修炼、元神、刹天阵这些东西不是那么地清楚,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死,就算他是鬼君的转世,也有可能在刹天阵下魂飞魄散。”
“既然如此,提起来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