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言闭上双目。
夜风送来淡淡的甜香,她随即睁开?眼睛,只见一汪明月正聚于银杯之中,柔光似水,弦若仙沟,盈盈清辉在碗底的果酒中轻荡似要溢出一般。
这酒水倒映出的月亮比之天幕上的更盛大皎亮,满当当地盛了一杯。
“你瞧。”连淮含笑道,声音在夜风中越发显得温柔醉人。
崔莹不自觉地看得出神,她接过银杯,那一杯明月便在掌中静握。
“不是不喜欢,也?许只是这喜欢藏的深,不能轻易叫人看出来,分明一直都在,只是不铺浅浅一层酒水看不出来罢了。”
崔莹的心跳漏了一拍,酒香入鼻,那甜醉之意竟似入了心底。
她低头抿了一口?那盛着月儿?的酒,只觉得清甜可人,不知不觉间便饮尽了。月影随着微波涓涓而入,没在唇齿之间,她逐渐觉得身上暖洋洋的,无比舒畅。
仿佛满天月色尽收入心底,她双颊浮起红晕,有些醉了。
她在他?怀中侧过身,手搭在他?的胸口?,半睁着眼,食指轻轻点他?“这是什么酒?”
连淮将酒壶提起,放在膝上。“一点果酿,不醉人的。”
崔莹伸手去提,两人的手不自觉的碰在一起,各自心颤。
她往酒杯中倒满,拿过来时却递向连淮。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笑得娇俏。
连淮也?笑了,“我有灵力化解,喝不醉……”
他?的话语却被唇上的甜意吞没了,消匿无声,只余耳根腾地烧红起来。
崔莹擡手将酒喂在他?唇边,扣着杯壁的拇指无意间蹭过他?下?唇处的美?人窝,让他?心中宛如被电过一般酥麻一片。
他?由她温柔小意的喂,竟失了反抗,就?这么怔怔的一口?口?饮尽了。
“还说不醉呢,”崔莹的脸颊贴着他?的心口?,“心跳都快了。”
连怀听?见她语气中的得意和打趣,仿佛抓住了他?的把柄一般,又好笑又无奈。
他?是真?的喝不醉,心跳加快,又不是因为酒……可这话他?怎么能说呢?
崔莹却越发来了兴致,又斟满一杯灌他?。“你既不愿意承认,那我定?要你今晚丢这个人。”
连淮见她如此,心想要不就?装醉哄她开?心好了,但他?又从不对她说谎,正犹豫间就?这么被她一杯杯酒喂下?去了,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乐在其中。
崔莹喂了他?许久,却见他?眼神依旧清明,热情慢慢退淡,自己喝了半杯,觉得有些倦了。
“我困了。”她道,却依旧仰望着夜空。月色真?美?,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连淮知道他?的莹莹是何心性,听?她的话从不只听?字面?意思,于是说道:“今夜想宿在楼顶吗?”
“可是此处风大。”崔莹心动了,却又有些为难。
“这个不必担心。”连淮从储物戒中拿出风石,信手往四?处一掷,随即用灵力结阵,无形的结界包成半圆,将二?人围在中间。
刹那间风停了,崔莹有些怔然的从他?怀中探出身子,伸手触到结界时指尖微凉,随即化开?,宛如触到云雾。
“睡吧。”连淮将她打横抱起,软榻随着他?指尖的灵力落在她身下?的方位,他?将她轻轻放在榻上,把滑落的软毯拉好。
“你的储物戒里怎么什么都有?”崔莹眨眨眼,面?对着满片星空,“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变得出来?”
连淮笑了。“莹莹可以?试试。”
崔莹故意用她自己都不常用的东西刁难道:“薰香,团扇,香油……”
“莹莹不喜欢的东西我怎么会带着?”
“那我喜欢什么你都有吗?”
连淮笑而不答。
崔莹这会酒劲上来,已有些醉了。便天真?的全报了出来,从吃食到首饰,再到用具,长长的一串。她原本没什么喜欢的东西,这些都是连淮到了紫金阁后宠出来的。说罢她立刻道:“这些全都有吗?”
“有几?样没有。”
崔莹睁大了眼睛,觉得自己被骗了感情,气的掐他?的虎口?。“没有你还问。”
连淮见她如此可爱的模样,唇边的笑意再也?掩藏不住,灿若星辰。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低声说道:“以?后就?全都有了。”
他?将刚才速记下?她的话的纸条收起,放入储物戒中。
崔莹躺在床上,身上暖融沉醉,分明困到不行,却偏没入睡。
她便以?为是睡不着,全没意识到这世上还有一种不眠叫舍不得睡着。
她于是寻找原因道:“月光太亮了,我睡不着。”
连淮一挥手,一匹遮光的宽布覆于结界之上,被撑作半圆形,顿时遮住光线。
崔莹却目光朦胧地牵牵他?的袖子。“月亮怎么不见了?”
她问完仿佛才理智回笼。“有帘子就?瞧不见夜月,有月就?亮得睡不着。”这种不可兼得的两难,让她语气有些低落。
连淮听?出了她的失落,柔声道:“可以?让月亮入帘内。”
他?扬手,指间聚起灵力,以?指代笔,隔空在布上画了一轮月亮。白色的灵力留在布上,惟妙惟肖。
崔莹重又开?心起来,也?扬手道:“还有星辰,我也?要画进来。”说着灵力从指尖脱出,飞至帘上。
“好啊。”连淮顺着她所点的星辰,将另一颗守护其旁的星星也?点上。
两人就?这样共同创作起来。这半球形的绒布仿佛为他?们撑起了一顶苍穹,任由他?们肆意挥洒。
星星点点的光亮闪烁在绒布之间,宛如绣在其上的金丝线,在黑夜中泛出暗哑的柔光。
不过片刻,外面?的星空就?全部被搬进了室内。
崔莹仿佛觉得这样还不够,又由着自己的想象在旁胡乱点缀起来,还饶有兴致地解说,讲解每颗星辰的来历,名称和故事,有些是书上传说里的,但大多是她胡编乱造的。
连淮很少见到她如此开?心活泼的模样,心中十?足欢喜,转目之间见她双颊晕红,明媚又娇弱,叫人柔肠百转,竟不由得看得失神。
话到高兴处,崔莹拉连淮道:“你呢,你也?讲讲你画的星辰有什么故事没有?”
连淮哪里会编故事,但她这样期待地黏他?,他?根本不忍拒绝,于是就?磕磕绊绊地编起来,越讲脸越红。
可无论他?讲的多么差劲无趣,几?乎编不下?去,崔莹都安静耐心地听?着,时不时追问两句,沉浸其中,仿佛很喜欢。
有她这样不辨好坏地捧场,连淮竟越说越顺了。
“那星上的热度很高,因此表面?常年有火焰……”
崔莹的兴致越来越高,指尖重火点在那白星上,顿时燃起一片绚丽明媚的光彩。
火星夹杂于白波之中,使半球的绒布夜空亮起了变幻莫测的红芒,仿佛来自远方的神秘画卷,更显得瑰丽而魅力动人。
“这样是不是更符合你描述的?”崔莹的眸光亮晶晶的。
重火一旦与布接触就?往四?面?八方烧起来,转瞬间,绒布上就?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苗,宛如流星拖尾,然后越烧越旺,绒布在高温中变得软绵,叠起重重浪漫而神秘的褶皱。
崔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那一切,焰光四?射,烈烈燃烧,美?不胜收。
在妖娆曼妙的火海之中,绒布渐渐被烧化,露出原本深蓝的天空。皎洁的月光照入,和灵力、火焰一起交相?辉映,生出丰富多变而峰峦叠起的美?丽。
真?好看啊。崔莹不自觉的感叹道,这样美?丽的奇景,她大约睡梦里也?不会忘记了。
就?在此时,她忽然间一惊。
糟了,重火好像失控了,她把连淮的遮光帘全都烧毁了!
她这时才意识到这件事情,但那因为醉酒而迷离荡漾的神智已然不足以?支撑她处理此事。
“淮哥哥,我困了,这是在做梦吧。”
情急之下?,她将双眼一闭,假装什么都没意识到,而自己则已一秒之间睡着。
连淮将这一幕完整看在眼里,不自觉地想笑。
他?正要说什么,低头去看时,却见她秀眉渐舒,呼吸均匀,竟真?的睡着了。
没想到装睡的人装到最后竟把她自己也?骗过去了,于是装睡就?成了真?睡。
连淮心中软了一片,将她伸出来的手放进被子里,身上的毯子盖好。
淡淡的月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颊更加朦胧娇美?,不可方物。
连淮这时忽然想到:她不是说因为月光太亮睡不着吗?怎么这会儿?又睡着了?
又想到:她刚才叫他?时说的是他?的名字,不是云少川。
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然后俯身将她抱在怀里,将她送回房去了。
次日清晨。
崔莹在床上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头疼。
她仔细回想,刹那间竟没想起来什么,只等片刻之后,才逐渐将一切都记起。
她昨晚喝醉了。
她之前从未饮过酒,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有这么浅。
等想起她酒后玩得开?心,在连淮面?前如同小孩子般用灵力乱涂乱画,讲故事,甚至还燃起重火将布全都烧毁了,简直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再不出来。
她下?意识地将被子往上一拉,蒙住了头,却在此时,听?到有人在敲她的窗户。
谁大清早的来找她,而且还不敲门,敲窗户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