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昭坐在脚榻上,伸手轻轻抓住了冯慧的袖子,摇一摇。
冯慧衣袖被拽,轻轻从袖下伸手,握住了司昭的手。
新房里的人看着安静的坐在冯慧旁边的女孩,笑了起来。
“哟,这是亲家妹妹?”
问话的热辣辣地打量着二个女孩,一个身材瘦长,穿着银红色的衣裙,头上也插了红绒花,旁边还有一个坐着,知道这大概是新娘的妹子了,眼睛骨碌碌地打量大家,旁边同龄的小女孩,几番叫她出去玩,就是不走,坐在那里一直在不停往嘴巴里塞喜糖。
又有几个年轻女子进来,众人热情地起身,赶着其中一个叫三妹妹,又让她坐。
是俞秀兰。
她今日穿了一件海棠红立领大襟袄,领口三寸宽的缠枝牡丹纹金襕边泛着珠光。十二幅石榴红马面裙,裙襕处绣着并蒂莲花,她是新郎的本家妹妹,今日来参加婚礼,要比寻常打扮得隆重些。
眼见她被众人簇拥着寒暄,司昭也露出甜甜的笑容来,向她颔首。
俞秀兰目光轻飘,掠过司昭,落在新娘子身上。
几位女眷拉了俞秀兰围坐在雕花圆桌旁,桌上摆着攒盒,里头盛着蜜饯果子、玫瑰酥糖,枣子花生,甜香暖融融地浮在空气里。
“这妆花缎的料子,怕是今年新进京的?瞧这蝴蝶翅膀上的银线,日光下一照,竟像是要飞出来似的!“
一位着绛紫遍通袖袄的夫人先开了口,手指虚点着俞秀兰的衣襟,笑道。
另一位奶奶伸手轻抚那袄子上的绣纹,指尖染着淡红蔻丹,衬得衣料上的金线越发耀眼。
“这针脚细密呀——“她啧啧叹道,“定是请了京里‘天工坊’的绣娘?我听说她们绣一对蝶须,就要用上十二色丝线呢!“
俞秀兰低头抿唇一笑,耳畔赤金葫芦坠子轻轻晃动,在腮边投下一点细碎金光。
“不过是寻常衣裳……“她声音轻软,“六婶婶过誉了。”
“哎哟,这话说的!“另一个媳妇子拍着膝笑:“我瞧着这裙襕上的并蒂莲,金线里还捻了孔雀羽呢——”她说着就突兀的去撩俞秀兰的马面裙,裙裾翻起时,隐约露出里头月白绫裤脚上绣的缠枝梅花。俞秀兰忙伸手轻按,心中不悦,脸上却是未显半分。
“周家郎君如今在翰墨院,可是一等一的,以后封宰入相,可有得享福哟。”六婶婶往嘴里塞了块玫瑰酥糖:“我娘家侄儿在国子监,说周编修上月作的《河道论》,连祭酒大人都称赞,拿来给他们做典范,都叫向他学习呢……”
俞秀兰低头去捧青花盖碗,借着吃茶掩住唇角笑意。碗里是今岁新进的茶,比自家屋里的茶叶好多了。今日娶新妇,新房里用得都是最好的。
“过奖了。“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盖碗底托在掌心,也不觉得烫。
满屋子女眷都笑起来,屋内欢声笑语,俞秀兰脸红得比那新娘的喜帐还要鲜艳些,笑容烛火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恰如她此刻怎么都藏不住的,眼角眉梢的欢喜,一时竟比那新娘子还要耀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