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谁在替风喘气(2 / 2)

可现在,周围的少年们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扶他。

他们只是迅速围成一个圈,将他困在中央,然后齐齐弯下腰,用一种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对着地上的同伴低喝:“起!”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摔倒少年的心上。

“起!!”

少年挣扎了一下,没能站起来。

“起!!!”

众人的声音更响亮,更整齐。

那不再是命令,而是一种呼唤,一种信任。

摔倒的少年咬紧牙关,双手撑地,双腿颤抖,在同伴们震耳欲聋的“起”声中,他终于晃晃悠悠地重新站了起来。

他满身泥泞,狼狈不堪,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周围的少年们见他站起,也同时爆发出欢呼,一拥而上,将他拍打成一个泥人。

岳山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抚须而笑。

他懂了:“武道,从来不是教人如何不倒下,而是教人听见,来自地上的,也有掌声。”

这股无形之风,同样吹进了玄音的耳中。

她夜宿于一个偏僻的山村,深夜被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惊醒。

那是一个母亲在哄睡摇篮里的婴孩,她低声哼唱着,曲调荒诞,歌词更是前言不搭后语:“风不来呀……我不走……等你呀……开口说爱我……”

一遍又一遍,仿佛永无止境。

玄音本能地觉得这歌声中蕴含着某种力量。

她闭上眼,以心音反溯其源。

刹那间,她“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整个山村的地下,一种名为“银光草”的植物,其根系的脉络,正随着那母亲的歌声同频率地微微脉动。

夜色中,山坡上的银光草随之忽明忽暗,光芒如潮水般涨落,与摇篮边的呼吸声息息相通。

玄音心中剧震。

她终于明白,最原始、最强大的讲述,不在庙堂之高,不在英雄讲台,而在那无人听见的摇篮边。

在那里,故事正以呼吸为节拍,以心跳为韵律,与天地万物一同,悄然生长。

村里的老梅树下,常年坐着一个盲童。

他总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低声私语:“你们讲吧,我听着呢。”村民们都笑他痴傻,只有那个从远方归来的小女孩,觉得他并不孤独。

她每晚都会在盲童身旁,为他点燃一盏小小的油灯。

第七夜,怪事发生了。

那盏油灯在灯油燃尽后,竟没有熄灭,反而自己亮了起来,光芒比之前更加明亮温暖,无油无芯,凭空而燃。

小女孩好奇地凑上前去,循着光芒探查灯罩的内壁,赫然发现上面浮现出一行细密如蚁的滚烫小字:“他说的每一个字,我们都记得。”

小女孩瞬间懂了。

不是风在对盲童说话,而是这天地间,那千千万万个未来得及出口的故事、被压抑的心声、被遗忘的姓名,正借着盲童这对纯净的耳朵,第一次,学会了如何发声。

所有的变化,最终汇聚到了苏璃的梦中。

那一夜,她梦见自己重设祭坛,焚香祷告。

无数的玉片在空中共鸣,搭起了一座横贯天际的虹桥。

桥的另一端,炭治郎、鸣人、银时……那些她无比熟悉的英雄英灵,正缓步走来。

苏璃激动得正欲行跪拜大礼。

然而,所有的英灵在走到虹桥中央时,却齐齐停下了脚步。

他们没有看她,而是集体转过身,背对着这个他们曾经守护的世界。

在苏璃震惊的目光中,炭治郎摘下了他那标志性的日轮耳饰,随手扔下虹桥;鸣人撕下了额头上的木叶护额,任其飘散;坂田银时则将手中的洞爷湖木刀,干脆利落地“咔嚓”一声,折成了两段。

他们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平静而释然的声音,齐声说道:“你们的故事,比我们的好看。”

话音落下,整个梦境轰然破碎。

苏璃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冷汗浸透了衣衫。

窗外,一阵前所未有的大风呼啸而过,吹得整座村庄的屋檐都在嗡嗡作响。

她心有所感,急忙奔到灶台边。

只见那根盘踞在墙壁上的青色藤蔓,竟在风中寸寸断裂,化作无数细碎的荧光,飘出窗外,融入了深沉的夜空。

那景象,就好像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终于挣脱了束缚,开始去牵动一张无形、却覆盖了整个世界的崭新帷幕。

苏璃怔怔地望着夜空,许久,她才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不是他们在听风讲述古老的传奇,是风,终于开始侧耳,倾听每一个凡人的呼吸。

然而,当所有人都拥有了自己的故事,当每一粒沙、每一棵草都能吟唱自己的歌谣时,那围炉夜话的温暖,是否还为人所需?

那股席卷天地的变革之风,在吹开了无数扇门扉之后,似乎也带来了一丝,连苏璃也未曾预料到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