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山的内部,是另一个世界。
甫一踏入那道由无数断裂刃口犬牙交错形成的“缺口”,顾星辰便感到一股远比外界更加浓烈的煞气与金戈之气扑面而来。空气中仿佛悬浮着肉眼难见的无形刀锋,切割着护体灵光,发出细密的嗤嗤声。
四周并非黑暗,而是被无数残破兵器本身散发的、或明或暗的微光所映照。那些光芒色彩各异——赤红如凝固的鲜血,暗金如沉沦的骄阳,幽蓝如冻彻的寒冰,惨白如枯竭的骨髓……每一种光芒都代表着一种早已失传的兵器道则,在漫长岁月中黯淡、扭曲,却依旧顽固地散发着余威。
兵器堆积成山,形成错综复杂的甬道与空洞。脚下踩踏的,可能是某柄巨斧的断裂斧面;头顶悬垂的,或许是半截长枪的枪杆;侧身擦过的,也许是无数细密飞剑的残片。这里的空间极不稳定,时常有细小的空间裂缝在兵器间隙中一闪而逝,吞噬掉几片金属碎屑。
“跟紧我,注意脚下和周围的空间波动。”顾星辰低声提醒,混沌领域收缩至身周三尺,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感知着前方路径的稳固程度与能量流动。他的眉心古玉持续散发着温热,越是深入,那种共鸣感越是强烈。
璃月紧随其后,双刺上的混沌灰芒与周围兵煞之气隐隐对抗,她的感知同样提升到极致。墨羽长老独臂持弓,箭矢虚搭,眼神锐利如鹰,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危险。幽影则完全融入环境阴影之中,只在必要时显形指引方向。
按照雷枭所述,四人沿着主甬道疾行三千丈,果然看到左侧岩壁(实则是堆积的盾牌与铠甲残骸)上,有一处向下塌陷的、被某种巨力硬生生砸出的通道入口。入口边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以及……一丝微弱的、与周围兵煞之气格格不入的纯净金光余韵。
“就是这里。”顾星辰停下脚步,凝视着那向下延伸的黑暗甬道。古玉的共鸣在这一刻达到顶峰,甚至传递出一丝……渴望?
“我先下。”幽影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随即一道几乎不可察的阴影顺着甬道壁滑了下去。片刻后,他的传音上来:“安全,但有很强的威压,越往下越强。底部有金光。”
众人依次而下。甬道倾斜向下,深不见底,四周堆叠的兵器残骸更加密集,许多还保留着插入岩壁(或其他兵器)的姿态,仿佛一场大战被瞬间凝固。随着深入,那股威压确实如幽影所说,越来越强。那并非简单的能量压迫,而是一种源于精神层面的、带着不屈战意与凛然正气的意志威压!与外界怨灵的混乱邪恶截然不同!
下降约五百丈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被掏空的山腹空间,大小约百丈见方。空间的中心,并非平地,而是一个由无数断裂兵器尖端朝上、堆砌而成的“剑冢”!而在剑冢的最中央,一柄断剑,斜插于最高处。
那是一柄造型古朴、通体暗金色的长剑,可惜剑身从中间偏上的位置断裂,只剩下约三分之二的长度。断裂处参差不齐,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崩断。剑身之上,铭刻着细密如星辰的古老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坚韧的淡金色光晕,光晕笼罩着方圆十丈范围,将周围的兵煞之气与混乱能量尽数排开。
正是这金光,让怨灵不敢靠近!
但顾星辰的目光,却第一时间被断剑旁边的东西所吸引——
一具盘膝而坐的骸骨。
骸骨并非玉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暗金色,与那断剑材质相似。它保持着垂首而坐的姿势,左手按在膝上,右手向前伸出,食指与中指并拢作剑指状,指尖虚点,正对着斜插的断剑。骸骨身上穿着一件破碎的、同样暗金色的战甲,战甲胸口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破洞,边缘焦黑,显然是被致命一击贯穿。
最令人震撼的是,这具骸骨的脊梁骨——笔直如剑!即便历经万古,即便早已失去生命,那股宁折不弯、剑指苍穹的铮铮铁骨之意,依旧扑面而来!仿佛他坐在那里,便是一柄顶天立地的剑!
“剑骨……”墨羽长老喃喃道,眼中闪过震撼与敬意,“传说中剑道至强者,一身骨骼经剑气千锤百炼,死后不朽,是为剑骨。这……这是一位上古剑仙!”
顾星辰缓缓上前,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不仅是那无形的威压在阻止他靠近,更有一股悲壮苍凉的气息,从那具剑骨中弥漫开来,感染着他的心神。
他能“听”到,剑骨中残留的不灭剑意在低语:
“战……不休……”
“道……不灭……”
“后来者……执吾剑……斩天道……”
当顾星辰踏入金光笼罩范围的刹那,异变陡生!
“铮——!”
那柄斜插的暗金断剑,猛地发出一声清越激昂的剑鸣!剑身之上,那些星辰般的符文依次亮起,淡金色光晕暴涨!与此同时,顾星辰眉心古玉光芒大放,一股磅礴的、与断剑同源的古老剑意与信息洪流,顺着古玉的共鸣,狠狠冲入他的识海!
“呃!”顾星辰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却强行站稳。他闭上眼睛,全力接收、消化这股信息。
璃月等人下意识想上前,却被那骤然增强的金光威压逼退数步,只能紧张地看着。
信息洪流中,顾星辰“看”到了这柄剑与这位剑仙的部分过往:
剑名“不屈”。持剑者,乃上古“启明联盟”第七剑军统领,封号“不屈剑尊”。于“天倾之战”中,率部阻击天道“巡天军”主力于这片星域,血战百日,剑斩三尊“巡天使”,最终力竭,被天道化身隔空一指崩断本命剑“不屈”,剑元耗尽,陨落于此。临终前,以残存剑意与剑骨本源,化为此地守护金光,庇佑战剑不朽,以待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