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的家人交代。
浑浑噩噩,连怎么样回的山海堂都记不清了,什么话也不说,就呆呆地坐在门槛边。
不多时,颜晓出现在了她身后。
江卿感知到了,叹道:“他们可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颜晓拍了拍她的肩,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小阿宁,不必自责,很多事情,本就不是人力能够左右的。你是对的,如果不从小路突围,只会死伤更多的人。”
“师祖,我真的做对了吗?”她抬起头,看向颜晓的眼神中带着无助,“如果再谨慎一点,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颜晓温声道:“可是他们,并不是毫无价值地死去。你总要允许一些人有自己的选择,他们离开你,是为了让你过得更好。”
「如果一条生命的消亡能让另一条生命更好地活下去,也算有价值了。
我没读过什么书…………死得其所,是这么说吧?」
侯岚的话如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
她从来没有觉得,高门士族的命就比平民百姓的命来得高贵。
相反,贪生怕死只图享乐的世家子弟,在她眼里比不上这些将士们一根手指头。
“可是恰恰相反,没有他们,我才会过得不好。”江卿强忍着哭腔摇头,五官都要拧在一块儿了,她实在不愿接受他们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所以我说了,尊重他人的选择,他们选择了保护你啊,小阿宁。”颜晓安慰般摸了摸她的头,“如果你站在相同的立场,我相信,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呆坐着半天不说话,一副毫无精气神的样子。
颜晓又问:“那小阿宁,是在怪他们吗?”
“我说不清楚,怪……但又不忍心怪。”江卿摇头,不忍道,“我怪他们就这样离我而去,可当我真正回想起他们的时候,我又不忍心……不忍心去怪他们。”
她哽咽道,“好难受,师祖。”
“想哭就哭吧。”
这句话一说出来,她再也憋不住了,鼻头一酸,埋在颜晓的膝头,声音发闷,道:“……生命的价值真的能够衡量吗?”
颜晓轻拍着她的背,就像……第一天被捡回来的那个晚上,哄她睡觉一样。
“无法估量,它会在你心中形成烙印,你越是不想忘掉,它就越折磨你。可当多年以后,你再次想起来的时候,会发现,那原来是一场春雨。”
“就像……江南的雨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滋润着你的内心,使你变得更加强大。”
颜晓缓缓道,“所以,不必耿耿于怀,每个人都有他该去的去处。或许,你也可以将这理解为……命。”
命……
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好了。”说罢,颜晓又拍了拍她,说道:“该走了,小阿宁。”
江卿直起身子,目光看向远处,有些恍惚,“扬州离盛京那么远,我怕……我照顾不好他们。”
颜晓笑看着她,“你会做的很好的,我们小阿宁,一直都很棒。”
她点点头,擦掉眼角的泪站了起来。
越临近盛京,江卿的情绪越低沉。
她亲自将沈确的遗体送回家中。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可当真的面对沈老夫人时,还是说不出口。
半晌,只凝成了一句,“对不起。”
沈老夫人淡笑道,“江大人,我儿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是他的荣幸,是他应尽的责任,大人无需为此感到愧疚。”
一直到江卿他们准备离开,她一直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随行的将士觉得奇怪,“儿子没了,这当娘的怎么没什么反应?”
江卿叹了口气,“或许是冲击太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吧。”
话音刚落。
原本还呆呆看着门口的老妪,突然开了笑颜,说道:“儿子,回来啦,快坐下歇会儿,娘去给你煮面吃。”说罢便起身,往厨屋去的一路上,都是笑着的。
可几人闻声望过去,门口却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了。
等了很久,厨屋里突然传来东西倒地的响声。
江卿下意识地,想也不想直接冲了进去。
倒地的椅子恰好滚落在她脚边,江卿看到房梁上挂着的人,立即拔剑斩断了白绫,伸手将人接住了。